十年藏拙,真把我当傀儡昏君啊?

长工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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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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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

“王卿,是想通了。”

“既然如此,那朕今日只换四人。”

“其实已是给你们新党留足了面子。”

“若不然——”

“就凭昨夜你们的‘行径’——”

“朕就算将你们全部罢免……”

“也并不过分罢?”

王擎重心头剧震!

“昨夜你们的行径。”

短短七字,却如针锥入心!

他咬牙不语,目光之中已有怒意翻涌。

这不是警告。

这是揭底。

是将“你们做过什么,我都知道”的话,直白地扔到了朝堂之上!

这一下,不止他听得分明。

殿中众臣,亦是心中俱震!

清流霍纲骤然一抖,低声道:“他……昨夜?”

许居正抬眼望着萧宁,眉头深锁,声音低沉:

“他已经掌握了。”

“连昨夜他们安排谁请病、何人不上朝,恐怕……早在耳中。”

魏瑞亦是凝神不语,心中愈发沉重。

他忽然明白,萧宁今日不是“以势压人”。

他是——以局反将!

不止看穿王擎重。

还以此为契机,翻出名单,直言破局。

而王擎重……

在这个时刻,竟一句辩驳都说不出。

他确实想辩。

想反击。

想说今日不朝之人,皆因身体不适,有医官作证,有符折存案。

可他张口的瞬间,忽然意识到——

若那张名单上的十七人,真是天子早就准备好的应对。

那他所有的托词、解释、掩饰……

都会显得如此可笑!

如此徒劳!

因为那并不是“被动反应”。

而是“主动掌控”。

他败了。

败在轻敌。

败在以为对方年幼可欺,以为“立威”可以掣肘皇威。

而他这一“威”,不但没立住。

反倒成了别人手中的刀柄!

他低下头,眼中黯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少年天子,不再是他们当初可以扶持、可以驾驭的少年了。

他已经有了真正的锋芒。

也有了真正的谋断。

最可怕的是——

他还有远比众臣所料更深的耐心。

与……笃定!

而这一份耐心与笃定,才是真正叫人胆寒的地方!

——今日,仅换四人。

——是留面子。

但若天子不愿留呢?

他能换十七人。

也能换二十七人。

甚至能换……整个朝堂!

王擎重心头一沉,目光再度凝在萧宁身上。

那少年未言,却宛如千军万马自心底而来!

清流列中,气氛微微一滞。

许居正、霍纲、魏瑞三人,原本还在低声交换目光,心中诸念纷杂。

可就在那“昨夜你们的行径”七字落下之后,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在心底生出。

霍纲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低头,再望一眼那被传回的名单。

十七人。

再一数今早未临朝者。

恰是十七人。

这等巧合……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魏瑞眼神一震,抬头望向高阶之上那静坐的少年帝王,眉宇之间,凝起一丝骇然。

许居正也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骤然生出深重之色。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盯着那份名单,再一次,从头到尾看了过去。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官职、每一笔调令,都不是临时拼凑。

更像是……一早便准备好的刀锋。

刀不是为破局而生,而是专为应这“十七人之缺”而锻。

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疑:

“十七人……”

霍纲喃喃:“就是……今晨未至者之数。”

魏瑞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发哑:“不会巧合的。”

许居正手中笏板微动,手指紧扣,指节泛白。

他从不信巧合。

更不会低估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人。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今晨至殿之前,侍卫曾说:“今日廷臣到殿者不满百人。”

他当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风寒流行,病者增多。

可现在想来……

那句“不到百人”,其实正是萧宁早已知晓的结果。

甚至——他不等众臣问,便自己主动揭出“名单上有多少人”这一茬,不也是有意引他们察觉?

是有意抛出破绽,让人顺藤摸瓜,自行意识到“他已知之久远”。

这不是威慑。

这是一种昭告。

一种对整个朝堂的明示——

朕早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只是,现在才选择揭开。

许居正忽然有些口干。

他望向龙椅之上的少年,那少年并未再言,似乎只是负手而立,静待众臣消化眼前这份“巧合”。

可他眼中的沉稳,身姿的安然,却愈发凸显出一种不动如山的威仪。

他没有解释。

也无需解释。

只留下一地人心,在震惊中自行推断、自行慑服。

“他怎么知道的?”霍纲喃喃问道,像是问身旁之人,又像是问自己。

魏瑞沉默片刻,低声道:“要知道这十七人不会来,并不难。”

“但要知道这十七人……是安排出来不来,那就太难了。”

“这不是医官记事、不是门房抄录,这是动静之中,窥得其意。”

许居正缓缓点头。

“这不是有人告密那么简单。”

“这是对整个局势、朝中风向、人事布置的——了然于胸。”

“甚至……连王擎重昨夜之意图,他都识得清楚。”

霍纲听到这里,只觉脊背微凉。

他忽然想起,从那道“安心养病罢”的旨意落下,到如今“十七人名单”揭出,萧宁的每一步——

都如铁轨早铺,刀口渐近。

没有偏差。

没有回头。

一步比一步稳。

一步比一步狠。

魏瑞轻声道:“他是在……逼王擎重承认。”

“承认这一场不来,是一次布置。”

“而非偶发。”

“而这场布置,早在他手掌之中。”

许居正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锦盒中的十七道调令诏书,脑中思绪翻涌如潮。

若这份名单,确是对十七人“缺席”的对应,那就代表——

天子,早在昨日。

甚至更早。

就已经知悉了今日之变。

而且……

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调出恰当之人,以弥其位,以应其局。

更有心志,在此事未成之时,便默然准备好诏书、御玺、签押、命封,一应俱全。

并等在今日朝堂之上,择机而发,一举断局。

他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既有震撼。

又有敬服。

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战栗。

这一切,不是偶发之谋。

是通盘之局。

是少年帝王,稳坐朝纲,静看云起,一刀封喉的谋断。

许居正低声道:“我以为,他只是想动旧党,起新权。”

“可如今看来,他想的远不止于此。”

霍纲回头望着他,眼神茫然。

许居正低声续道:

“他想的,是掌控。”

“是整个朝堂的脉搏。”

“是朝臣一动,他便心知。”

“你以为你在下棋,他却早已经坐在对面,看清你每一子落点。”

魏瑞亦低声补了一句:

“且他有胆。”

“更有备。”

“你以为他在赌,其实……是你在赌。”

“他不过是在等你翻牌。”

许居正垂下眸子,掌中笏板再度紧握。

他忽然明白,今日这场局,并不只是对王擎重的一次击打。

也不只是一次中枢调换。

而是天子向全体朝臣,宣示——

他已知你们之心。

他也有自选之人。

你们可留,可走,朕皆可应对。

这是彻底的权力宣言。

霍纲喃喃道:“若不是今日亲见,我……都不信这是一位初登大位、还未理过朝政的天子。”

魏瑞轻声答道:“他不需要你信。”

“他只需——让你服。”

话音未落,许居正眼神一动,忽然注意到,殿中不少中立官员,已悄然低下头去,不敢与天子目光相对。

他们不说话。

也不表态。

可那神色中的敬畏、迟疑与收敛,却已然说明一切。

这场朝堂之变,虽无兵戎。

但……

已然胜负分明。

魏瑞轻声道:“今日之后……”

“怕是,再无人敢小觑陛下了。”

许居正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那是一种交织着敬意、惊叹、心悸的敬重。

不是对年纪。

是对局势的掌控。

是对“心中有数”的尊崇。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前所有的担忧、劝谏、护局……

都落在了一个不需要他担忧的人身上。

——这个少年,已然长成。

长到足以一人扛起整个朝堂的风暴。

朝堂之上,寂然无声。

御阶下,众臣神色各异。

而在右列新党阵中,林志远却始终盯着那卷锦盒诏书不动,心跳之声仿佛轰鸣在耳,仿佛每一道封条都在自己心口上钉入一锥。

他心里明白,事情已经变了。

彻底变了。

当那十七封调任诏书展开的一刻,朝堂的主导权——便已彻底翻覆!

没人再敢说“天子年少”、无人再敢妄评“此子易控”。

那一纸纸调令,不只是补缺,而是宣战。

是天子对他们这场“抱恙示威”的正面回应!

不吵、不怒、不纠缠。

只以调人之实,一剑封喉!

他突然觉得脊背冰凉。

更觉得不寒而栗的是——

他们从未将此事告知外人,昨夜也仅仅是极少数新党心腹在场,分派今日不上朝之人,符折、理由、口供一应准备周全。

可今日萧宁不仅“应人而补”,更是在殿前直言“昨夜你们的行径”。

这意味着——

他们的布置,在天子眼中不过一纸戏文!

林志远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偏头看了眼王擎重。

后者仍然面色沉定,仿若未动一丝情绪,只是低眉看着玉阶之上的少年,眼神冷冽如雪。

那一刻,林志远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深深的焦虑。

他缓缓向前半步,低声道:“王兄。”

“此局,不可再拖了。”

王擎重未回头,只冷声问:“为何?”

林志远声音压得极低,却一字一顿:“因为他真的不怕。”

“也真的准备好了。”

王擎重眉头微挑,终究转眸看向他,语气中多了些凉意:

“你也怕了?”

林志远眼神一震,旋即道:“不是怕,是识时。”

“你以为他只准备这十七人,可你知不知道——”

“从他这番应对来看,他未必只备了十七人!”

“他只是等着你出手。”

“你出多少——他应多少!”

“你撂几人——他换几人!”

“王兄,他不是没准备。”

“他是……准备多手。”

王擎重沉默半晌。

良久,他轻声一笑。

“林志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怯了?”

林志远神色一僵,张口欲辩,却被王擎重抬手打断。

“那少年虽有心计,但终究年轻。”

“你别被他几纸人事吓住。”

“这十七人,我不否认,准备得体,时机精准。”

“可也只是十七人。”

“你当整个朝堂都能靠一座西都撑起不成?”

“他把西都掏空,又如何?”

“他能填四部,能补都察、吏司、盐运、兵房、库司吗?”

“能补宗人府、典膳局、宣课司、礼制坊、马政署吗?”

林志远一怔。

他当然知道,不能。

西都虽是地方重地,可也终归只是地方。

朝廷所有要害官署、各地节度使、六科十三司、五都督府、三监九署……

这许多衙署、无数官职,靠着一地官员撑起,根本就是笑话!

王擎重声音不疾不徐,却有一种渗人寒意。

“他想做一口吞下朝堂的大梦。”

“可梦是梦,人是人。”

“你真以为,他能补全旧党、新党、清流之后的整个空壳?”

“那你不如直接请他自己写诏书、批折子、签账本、统兵符、押国库——他来一人当百官罢了。”

林志远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王擎重转过身,眼神冷静如刀,凝视玉阶之上那安然立于晨光中的少年天子。

他忽然道:

“他是在诈。”

“他赌我们怕。”

“可我偏不怕。”

“他赌我们会退。”

“那我偏不退。”

“他想打这一仗,就得把全盘抖出来。”

“我也想看看,他的牌,是不是比我们重。”

林志远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你要继续撂?”

“连今后……也一起撂?”

王擎重道:“不必撂得那么明显。”

“只要他敢再补,我们就再退。”

“他敢再起人,我们就再沉默。”

“到时候,便是真空全局,看他如何动。”

“若他真能一人独撑,天下自有明断。”

“若他不能,那他今日之胜,便是明日之祸!”

林志远听到这番话,心中已隐隐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明白——

王擎重这是要破局。

不是争权,也不是扳回一城。

是要赌天子支撑不了这张桌面。

是要一条路走到底,以身入局,不惜局散。

林志远沉声道:“那若他撑住了呢?”

王擎重眼神微动,语气却未变:

“那我认输。”

“新党下场。”

“我,去看门写字。”

“可若他撑不住……”

“他便知,什么叫真正的执政!”

林志远终究低下头,不再劝说。

他知道。

王擎重已然心定。

这一刻,他再多劝一句,只会被视作懦弱与妥协。

他只能沉默,只能看着——

看着这个新党最沉重的一枚棋,如何步步向前,试图与那少年帝王一争高下。

可心底最深处,他却始终藏着一句话。

一句他不敢说出口的话:

——若他真撑住了呢?

若这少年天子,不仅应得了十七人之缺,还能接住十七人之后的断网、空壳、权移、压力……

那你王擎重,倒逼者成,逼的不是败局,而是彻底退出历史。

林志远喉头一哽,终是长叹一声,收了眼神。

他知道。

这场棋,已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落子的闲局。

而是一子输赢,满盘翻覆。

他也知道,王擎重已经走到了“谁先回头,谁输到底”的绝路。

而对面那个身穿金绣蟒袍、面色平静的少年——

正等着这一刀切下!

忽有风起于殿外,掠过阶前朱纱帘帐,轻颤而不响。

而殿内,气压已如雷霆将至,沉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王擎重缓缓踏前一步。

他这一动,无人言语,满殿目光俱被他一人引去。

那是朝堂权势最重的一人。

新党之主,枢机中枢之眼,执政十余年,言出法随。

他今日第一次低头。

却并非屈服,而是——请辞。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如裂帛:

“陛下。”

“方才罢免四人。”

“说是因病不上朝,未听政务。”

“可陛下也知,那四位,皆非庸人。”

“卢相子从边镇、顾氏子弟于礼制、陈荫仁理财精明,裴景台统兵多年——”

“俱为社稷栋梁,非一朝能替。”

他语声顿了顿,略带一丝沉重之意:

“臣非为一派开脱。”

“只是忧心,若朝廷处置忠臣,仅因今晨缺席,恐非长治之道。”

“而若这等行事,便为失职之由——”

“那臣,也请一并处置!”

语毕,忽听“笃”然一响,他手中笏板垂地,声音脆响,震人耳膜。

那是臣子主动请解官职的表示!

朝堂哗然!

这一刻,左列中立几位年长者眼皮一跳,霍然抬头。

而清流阵中,许居正脸色陡然一变!

“他这是……”霍纲瞪大眼,低声嘶哑道:“逼宫?!”

魏瑞紧咬牙关,目光如铁,沉沉望着玉阶之上,却未轻动。

萧宁却未出声。

他没有震怒,也没有皱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方才一言不发、如今突然“请罪”的王擎重。

像是在等他把话说完。

王擎重低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从容:

“臣身为吏部尚书,十余年苦心,不敢怠慢。”

“可既然今日,陛下已有新意,另择人选。”

“那臣不敢多留,辞位谢政,以安天下之议。”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望向身后新党一列。

“而且,陛下或许不知。”

“臣之门下,尚有数人。”

“亦是我多年提携、培养之人。”

“若因臣而连累他们,将来或为诟病——”

“那也一并辞去,干净利落!”

他目光如电,轻轻一扫新党数位部郎、判司、都官,眼神之中隐有示意。

那不过一个极轻极细的眼神。

可新党中人皆会意。

这不是即兴之辞。

而是早已布置!

就在今晨!

就在昨夜之后,他们已做了最坏的准备——

一旦萧宁反击,他们便集体辞官。

以退为攻,以压为令。

试探他的底线!

果然,王擎重话音一落,立于右列之下,率先跪地行礼者竟不止一人!

“臣,陈德魁,愿与王公一同引咎辞职!”

“臣,顾延清,请辞职务,惭愧难当!”

“臣,沈亦周,无面再留朝堂,愿解枢机之任!”

“臣……愿与王公一同谢罪,引咎辞位!”

一声又一声,如风中落叶,接连不断!

短短十息之间,新党一系的中坚大员,几乎尽数跪地!

他们脸上无悲无怨,语气平稳冷静,恍若早已认命。

可正是这种“认命”,却比争辩更具压迫之力!

这是一次集体请辞!

是朝堂百年难遇之大事!

是政派主动示威,以求震慑之极策!

清流一列,霍纲脸色发白,连额角都渗出冷汗。

“他……他们真敢这样做……”他声音发颤。

魏瑞目光如刃,死死盯着前方,却未出声。

他知道,这是王擎重的最后一招。

——以身殉派!

——以退逼进!

他赌,萧宁不敢真让中枢空悬!

他赌,这十余人辞职之后,朝务立即崩盘!

他赌,无人能接!

他用整个新党的班底,来压萧宁!

压他低头!

压他改旨!

压他认输!

而今朝堂之上,一时间竟陷入山雨欲来之势!

左右官员目光慌乱不定,有人低声窃语,有人紧攥笏板,有人面露惊惧!

这一刻,大尧朝的气运仿佛被人掐住咽喉!

谁都在等——

等那位少年帝王开口。

而他,却依旧端坐不语。

龙袍未动,眉眼无波。

只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静静看着王擎重。

那目光之中,既无愤怒,也无惧意。

仿佛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王擎重也在看他。

两人隔着一座金阶,隔着满殿风雷,目光交汇。

这一刻,是君与臣之间的角力。

是新党与皇权的生死一搏!

王擎重一语不发,却已将战鼓擂响!

——这,就是最后的决战!

若萧宁退一步,王擎重便胜!

若萧宁不退……

那这满殿之中,便将血雨腥风,再无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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