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里的火焰忽然腾起半尺高，将铁坯烘烤得泛起橙红色。沃克操起羊角锤，却没有立刻敲打，而是用法力托起铁坯悬在火上：
“看这生铁，晶粒像散沙，大小不一，挤在一起乱七八糟。锻造的第一要义，就是让这些散沙变成整齐的砖石。通过捶打和温度调控，让晶粒破碎、重组、再排列......”
沉重的羊角锤落下，火星随着锤击溅起。
第一锤下去，铁坯表面陷下浅坑，沃克却让莱尔丹凑近观察：
“现在用法力看内里，是不是有细小的晶粒在断裂？不！先等......”
莱尔丹凝神感应，果然察觉到铁坯内部传来无数细碎的震颤，那些原本杂乱的“阻力点”正在碎裂，化作更小的颗粒。
但突然，在沃克大师还未停下动作的同时，那飞快附着在锻铁上的莱尔丹法力感知，被蕴含了法力的一击，重重的击打！
沃克大师表情剧变，咬咬牙，飞快从自己随身的小包中取出一瓶完全不可能放在那里面的药水来。
就飞快朝着莱尔丹走来，就要给莱尔丹服下。
但很快，莱尔丹的声音传来。
“就像把结块的面粉揉开？”
莱尔丹他轻声问道，没能听见沃克大师的回应，他抬起头来，正好撞见沃克大师的震惊模样，和他手里拿着的那瓶药水。
‘精神治疗药水？这是要做什么......’
莱尔丹有些疑惑，但认为沃克大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也没有询问，只是等待沃克大师的下一步动作。
大师不愧是大师，很快把情绪调整好，然后继续刚才的教学。
“咳，嗯哼.....接下来，在我的话还未结束之前，不要有提前的动作，明白吗？这也是教学的一部分。”
“好。”
沃克的锤头越挥越快，铁坯在锤击下逐渐延展。
“但揉面粉要顺着劲儿，锻造更得顺着材料的性子。每种金属都有自己的‘纹理’，也就是晶粒自然排列的方向，我们叫它‘流线’......”
沃克大师的动作越来越快，似是要把刚才的不快，通过手中的动作铁锤宣泄而出。
“刚才由史闻少爷修复时，法力是均匀铺开的，就像用蛮力把歪扭的砖石强行掰直，表面看着齐整了，内里的缝隙却更大了。同理，在法师看来，这便足矣，但实际上便像我刚才展示的那样......”
他忽然停手，将那块被锤打得发亮的铁坯浸入法力汇聚而来的冷水，“滋啦”一声白雾升腾。
待水汽散去，沃克拿起铁坯展示给莱尔丹：
“尝试感知边缘和中间，是不是有所不同？”
莱尔丹这才把法力感知探过去划过，果然感觉到铁坯边缘更硬，中间却稍显柔韧。
“这是因为锤击时，边缘的晶粒被压得更紧密，排列也更整齐......”
沃克解释道。
“但您那件胸甲的符文，恰恰刻在了晶粒最杂乱的地方，就像在刚砌好的墙上斜着钉钉子，不仅挂不住东西，还会震松周围的砖石......”
说着，他将那枚饱受摧残的胸甲拿到火炉边，火焰的光芒透过钢板，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这凹陷处的反光，是不是有些地方亮，有些地方暗？亮的地方，是晶粒排列整齐，光线能顺畅穿过；暗的地方，就是晶粒被符纹的法力搅乱，光线在这里四处碰壁......”
莱尔丹忽然想起自己修复时的感觉，那些自动愈合的缺陷确实更像是被强行粘合的裂缝，而非自然的连接。
“所以符文的刻录，必须顺着晶粒的流线？”
“不完全对。”
沃克摇头，用法力，从铁架上取下三块不同的金属片。
“这是生铁片，晶粒松散；这是锻打后的钢片，晶粒细密；这是淬过火的合金，晶粒已经烧成了细小的鳞片状。试试在上面刻录同一个基础符文纹理。”
莱尔丹接过金属片，指尖凝聚法力，在生铁片上先刻下一个简单的防御型纹理。
符文刚成型便微微发颤，边缘的金属甚至泛起了细小的毛刺。他换了钢片，符文刻得流畅许多，但收尾时仍有滞涩感。最后到合金片上，法力如同融入水中般顺畅，可那些刻录的纹理，很快便消散而去了。
“感觉到差异了？”
沃克拿回金属片，用手指敲打着。
“生铁晶粒太脆，经不起法力冲击；钢经过锻打，晶粒紧实了，但方向单一，遇到复杂流线就容易卡住；经过调质的合金，晶粒大小均匀，排列既有规律又留有余地，能承受符文的能量流转，但却难以保留简单的刻录......”
沃克大师娓娓道来。
“这就是‘材料与结构理论’的核心......理解！材料适应符文，符文顺应材料。两者结合，这才是合适的方法。而方法，从来不绝对。若史闻少爷有更好的办法来，或许也说不定。但史闻少爷还未成为大师之前，还请先按耐住内心的奇思，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
沃克大师笑了笑，等待着莱尔丹的总结。
他将那枚胸甲重新托到空中，这次没有用元素之力侵蚀，而是用法力在表面勾勒出无数细密的线条，那些线条顺着金属的纹理蜿蜒，竟与之前莱尔丹看到的“阻力点”走向完全一致。
“看，这就是这整块钢板的晶粒流线图。学徒锻造时只想着把钢板打硬，却没注意到锤击的方向乱了，导致流线在这里形成了漩涡......”
他指向胸甲心口位置，那里的流线确实像被搅乱的水流般打着转。
“而恰恰把最重要的防御符文刻在了漩涡中心，能量流过时在这里打转，不崩裂才显得奇怪......”
莱尔丹看着那些流转的线条，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修复为何治标不治本。
他只是抚平了表面的裂纹，却没理顺那些拧成一团的晶粒。就像用浆糊粘住裂开的木板，看着修好了，实则内部的应力一点没减。
“那正确的做法应该是？”
“先调结构，再刻符文。”
沃克的语气变得郑重，他将胸甲放在铁砧上，没有用锤子，而是伸出手掌按在上面。
炉火忽然变得稳定，橘红色的光流顺着他的手臂涌入胸甲。莱尔丹能清晰地感觉到，胸甲内部传来细微的震动，那些杂乱的“阻力点”正在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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