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当时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自然是信了。”
赵俊杰的表情有些纠结，在几种情绪之间来回变换了几次。
雨水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滴落，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苦着脸点了点头。
“她说的确实对，也是我们心里想的。”
三名访客一愣。
就这么干脆承认了？
像这种背地里盘算着背叛他们的想法，居然没一点弯弯绕绕，毫不含蓄地直接摊开来说，这样好吗？就不怕他们之后回头报复？
“该说你们是直肠子，还是猪脑子？不如就是几只猪吧？”
璃书：
“我们冒着危险下去给你们修车，你们倒好，在这儿怪我们是扫把星？这还有没有点良心？是不是个人了！”
“要说你们背地里抱怨几句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把我们扔在这大院里！怎么样，这下好了吧，自己也出不去了。什么是报应，这就叫报应！”
赵俊杰神色又是一变，瞪大眼睛，嘴角拽出一抹苦涩：
“我们……就是普通人。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得理解，当时外面那种情况那么吓人，我们怎么可能不害怕？再说，我们对你们的了解，全是从杂志、报纸上看的，上面写的都是你们那些不太正面的事……你让我们对你们印象能好吗？”
“哦，好啊，理由倒是挺多。”
璃书怒极反笑。
“行了，别在这儿发孩子脾气了。”
许寒山摆了摆手，看向影壁旁，目光落在那些一直默不作声的员工身上。
“你！你是帮哪边的，而且，我不是孩子！”
“我朋友她脾气有些急，接着说吧。”
许寒山打断了璃书的抗议：
“既然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过往的事就别再提了。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赵俊杰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又开始不自然的扭曲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脸上五官变幻，最终抱着头蹲了下去。
“后来……你们修车修了很久，结果突然就不见了。我们坐在车上，不管从哪个窗户往外看，能看到的，只有浓雾和雨。”
“李翠那个婊……她劝我们下车，说只要把车修好，就能先开回去，再想办法。她还保证，说只要车开过去，领导肯定不会再追究我们……”
“我们真是信了她的邪！下车没几分钟，车根本没修好，我们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
“好，我们知道了。”
许寒山蹲下身，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雨水和稀泥，涂在手心双手摩擦，凑近鼻子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那股腐臭味更重了……而且，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自己在两个地方闻到过这种味道。一个是鼓楼大厅中的那口棺材，另一个，是那片黑湖。
“哦对了，黄军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们，他堂弟也不在。”
“他们没下来。”
几名委员会员工脸上浮现出几分怨恨。
“他们俩说什么也不下车，就在车上等着，不管谁劝都没用。”
“可恶啊！早知道我就该跟他们待在车上，真是瞎了眼，居然听信李翠那个死女人的话！从一开始，她的小算盘就是把我们骗下车，然后带进这个鬼地方，她根本就是跟那些东西一伙的！”
许寒山点了点头，蹲下身，把李工从地上抱起来，背上后背。
这一背，一团团污秽顺着李工裤腿稀里哗啦地流落下来。
李工大小便失禁的下半身，散发出阵阵浓重的恶臭。
但许寒山就像鼻子失灵一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谢谢你们的坦诚。”
他站起身轻声道：
“你们的情报，对我们很有帮助。”
“什么意思？”
影壁前员工们失声叫道：
“谢谢我们做什么，带我们逃出去啊！”
“可是你们刚才不还是说，‘出不去了’？就在这里待着吧。”
“那是，那是！”
他们急了，每个人脸上都在反复切换着表情，最终都没找到合适的：
“那是夸张！你们有办法的话，快把我们也带出去！”
“这样啊……”
许寒山：
“那倒还是真有办法，不过你们要先告诉我，之前那些失踪的员工……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影壁旁的员工们一愣，紧接着，像是炸了锅一样，争先恐后地大声叫喊：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去找那些鬼？！”
“那敢情我们跟你们说了这么多都白费了？都解释清楚了，还要去找那些鬼干什么？赶紧想办法出去啊！”
“那些东西肯定躲在暗处，等着杀我们！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快呀，我们知道你们厉害，之前也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们带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嗯，是要带出去。”
许寒山敷衍着，用眼神示意璃书和林宇，向着影壁后方走去：
两人看起来有些没跟上想法，但还是去到了他旁边。
璃书不知道，刚才那段对话，许寒山到底听出了什么，至少在她看来，那些委员会员工们讲的故事仍然充满了主观成分，真假还需要进一步分辨。
但许寒山好像很很确定什么东西。
而且，从之前的某一时刻开始，她发现……许寒山的状态，变了。
之前紧锁的眉头，此刻无比舒展，嘴角甚至时常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更重要的是，她还从许寒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那是一种从未出现在房客身上的感觉。
璃书低头，看向湿漉漉的地面。
雨水淹没了大部分地砖，但许寒山的鞋子，竟然没有碰到一丝水渍。
水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斥，始终与他的鞋底保持着微不可查的距离。可能是一厘米，可能是一毫米，甚至，可能只有一微米。
脚踩在水里，水却碰不到鞋。
多么奇怪的画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的？
……
三人一步步靠近影壁。
地上只有两道脚步声。
那些员工的表情僵住了，维持着几分钟前的惊恐、悔恨、绝望，眼神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转动。
“我想要去找那些走散的人。”
许寒山扫视着眼前的八个人：
“但你们告诉我，他们是鬼。”
“……可实际上，他们不是。”
“你们才是。”
空气骤然凝滞。
“你在……说什么啊？咳咳咳！”
王宁的嗓音发颤，脸色惨白，满眼绝望：
“拜托，千万别相信他们的话！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她的身体伏倒在地，脸深深埋进泥泞里，哭得凄惨无比。
距离影壁后方，只有几米。
许寒山终于看清了影壁后，那道奇怪的身影。
“好像不太对。”
林宇紧张凝视着四周。
“这些人，怎么感觉像是死机卡住了一样？”
“呜呜呜……”
“他们是鬼……别相信他们……”
“把我们带出去吧……”
“呜呜呜……”
“他们是鬼……别相信他们……”
“呜呜呜……呜呜呜……”
“把我们带出去吧……”
被许寒山指认后，八名员工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逐渐褪色，嘴唇机械地一张一合，始终重复着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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