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谁？”
张大海没听清他说啥，一边帮他清理脸上的蜘蛛网一边问。
刘尕顾没回答。
张大海看他张着嘴，两眼直勾勾盯着大车后头的山坡。
拍了拍尕顾肩头：“你跑哪儿去啦？你爹都快急疯了，以为你让放炮给崩着了！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啊？”
“……是吗？……酸枣儿好吃吗？”
“太酸啦！我就咬了一口，差点把牙酸掉了！你怎么喜欢吃这东西！我家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今年也结满了枣儿，有鹌鹑蛋那么大！”
大海一边说一边用手比活着。
“眼瞅这几天都熟透了，我给你敲一篮子，又香又甜，比这好吃多了！”
“哎……跟你说话呢！”
张大海看尕顾像丢了魂儿一样，跟他说半天也不言语，用肩膀怼了怼他。
尕顾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张大海，好像刚回过神儿。
“行！我送你几条我养的小鱼儿。”
刘尕顾突然欲言又止，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儿问张大海：“你……”
“你见过神仙吗？会飞的神仙！”
“呵呵呵……，你是不是让放炮给吓傻了？还是掉到山沟子里摔蒙啦？胡吣什么！”
“可能是吧！嘿嘿……”
刘尕顾看大海满脸嘲笑的表情，一缩脖儿，傻笑着说道。
“都下车，前边儿上坡了，都下去推！”
老刘也跳下车，尽量给大骡子减轻点儿负担。
看他俩都在大车屁股后头推，马上又说：“在车两边推，一边一个！”
拉重物上坡的车，人不能在车后边推，跟在后头也不行！
一旦溜车或者车上的重物滑落，你在车后头肯定被砸，到时候跑都跑不了。
大骡子也知道要爬坡，居然不用老刘发指令，提前开始加速向上冲！
小哥俩根本没费什么劲儿，反倒让大车拽着上了土坡。
刚到坡顶，老刘右手一拽车辕，单腿使劲儿跳上大车，用力拉住刹车杆儿帮骡子车减速。
下坡可比上坡危险多了！他和这匹骡子可是死里逃生经历过的。
小哥俩双手抓住大车，屁股向后使劲，双脚磨地，被大骡子车拖着下了大坡。
就像冬天在雪地里打出溜，鞋底子受不受得了，他们才不管呢！
反正玩儿得嘎嘎直乐！
等大车上了平路，小哥俩又翻上车。
张大海属实有点儿累了，半躺在石头上昏昏欲睡。
刘尕顾也累的浑身发软，但心中依然激动地上下翻腾，不禁又想起刚才摘酸枣儿时的惊险和奇遇！
原来刘尕顾不等爹同意，就跑进山坡上的树丛子里。
手脚并用，拽着树枝、野草一直往山上爬去。
偶尔看见零星几棵酸枣树，但上边都没长几个果儿！
还都是干干瘪瘪、发育不良的样子。
小尕顾伸手摘了两个丢进嘴里，“啊呸……一股烂果子味儿！”
可能是天旱雨水少？还是没找对地方？
怎么就这么几棵酸枣树！
心想：“受这么大罪，可别让我白来一趟呀！”
他就一边找一边往上爬。
这西山上没有大树，最大的也就两米来高，和刘尕顾胳膊一般粗。
放眼望去，山坡上一片一片的都是小树丛和半人来高的野草。
听老人说老年间可不是这样，那时的西山郁郁葱葱，长着成片的参天大树。
有的山谷里，树枝密的都进不去人！
那时的山里动物也多，野鸡、野兔经常能看见，时不时还听说有人进山遇到了狼！
前些年，刘尕顾的爷爷还活着。
说他小时候有次进山打野鸡，碰到过豹子！
比村儿里的土狗大多了，一身土黄色的毛，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又骚又臭，低沉的怒吼声让人心肝儿直颤，几个孩子当时就吓尿了！
可能是见人多，豹子吼了两声就钻进树林不见了。
几个孩子半天没敢动地方，等魂儿回到身体，赶紧互相拽着往回跑。
跑出老远才想起来害怕，一个个哇哇地嚎！
等鼻涕邋遢地见到人，才发现自己鞋都跑丢了。
短短两三代人，充满生命力的西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唯一让人惦记的，也就是让小孩子喜欢的酸枣儿，柿子树跟核桃树也都不多见了！
刘尕顾找了半天，只摘了一口袋酸枣儿，还没装太满。
不觉已经爬到了小山包的最顶上。
虽然日上中天，但这里可以登高远望，阵阵山风拂面，不禁让刘尕顾精神一爽！
突然看到那边一大丛酸枣棵子，绿油油的枝叶上结满了红彤彤的酸枣儿！
刘尕顾像只饿极了的小兔子，连蹦带跳地跑过去，双手并用摘了个不亦乐乎。
手上被扎了好几下，也没觉得疼。
“可算让我抄上了！”
不一会儿刘尕顾几个口袋都快装满了，沿着酸枣树一路摘着。
眼角余光发现已经到了山背面的山坡上，再往前十多米就是断崖了。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生怕脚一滑再出溜下去。
打算摘完边上这些就回去，别让爹等急了再挨顿骂！
最后这棵酸枣树结的果儿又大又圆，枝叶最密的地方还长着一个盘子大的马蜂窝。
“马蜂！”
“卧c……”
刘尕顾刚反应过来，捏着酸枣的的手吓得停在那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玩意儿他可领教过，曾经淘气不知深浅捅过一个，群蜂来袭，没处躲没处藏。
那变成猪头的滋味让他痛不欲生，真是终生难忘！
好在大中午阳光正晒，蜂窝很平静，只有三两只马蜂“嗡嗡”地扇着翅膀，在蜂窝上盘旋着。
并没有搭理刘尕顾。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刘尕顾强自镇定，心里念着咒儿缓慢地缩回胳膊，正暗自高兴能逃过一难时，突然天崩地裂般！
“咚……”的一声！
比天上的炸雷还响上几分！
他站在山包顶上，没遮没挡，动静比山下要大得多。
刘尕顾吓得一蹦，倒霉的是没往来路那边蹦，蹦向了断崖的方向！
本来蹦过去也不至于滑下去，只要薅住树枝或草丛就能爬上来。
悲催的是声浪震得树丛一晃，蜂群受惊！
马蜂们连惊带气：“刚才懒得理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以为是刘尕顾要伤害他们的老巢，一团蜂云怒吼着冲向可怜的刘尕顾！
刘尕顾趴在草里，耳边只听“嗡嗡”之声越来越近，本能的挥舞着两只手想驱赶马蜂。
不料身体呲溜一下往断崖滑去！
开始还不快，后来越滑越快！
他吓得胡乱扑腾着，手刨脚蹬，脸刹都用上了也止不住。
“我的娘哎……”
心想玩儿完，掉下去铁定活不成了！
该死的马蜂，下辈子老子和你们势不两立！
刘尕顾的身体最后像炮弹似的，从断崖上飞了出去，那一刹那他看见蜂群一掉头，飞回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没摘完的那片酸枣……
星星点点，像血一样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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