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拄着剑,艰难地咽下喉咙里的腥甜,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震撼尚未完全褪去,但已化为沉凝的坚定。他用力点头,伸手去搀扶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方回。“方城主!走!”
方回似乎被戴佳的动作惊醒,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余悸和对刚才那抹杀一切之剑的深深恐惧。他借助戴佳的搀扶,挣扎着想要站起,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
就在戴佳的手即将触碰到方回臂膀的瞬间,就在方回身体离开冰冷地面的刹那!
一股远比血煞孽龙更加阴冷、更加粘稠、更加侵蚀万物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异象。
仿佛只是……生机,被抽离了。
原本因孽龙溃散而稍显“明亮”一些的暗红天幕,骤然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败色泽!翻滚的魔云停止了溃散,凝固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泛着幽绿光泽的粘稠毒瘴。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赤色尘埃,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化为一片片腐朽的灰烬飘落。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剧毒的琥珀之中。
不,是侵蚀。
一种万物凋零、法则朽坏、连空间本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蕴含无尽死寂剧毒的侵蚀!
戴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身体如同被亿万只无形毒虫噬咬、麻痹,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动弹不得!真武剑的嗡鸣被彻底掐灭,青光黯淡如濒死的萤火。方回刚刚抬起的身体被这股无法抗拒的腐朽之力死死按回地面,他猛地抬头,那张布满污垢和血痕的脸上,瞬间被一种死灰色覆盖,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窒息感!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
“毒……毒……魔宗……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凝固的、泛着幽绿死光的毒瘴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能量涟漪,仿佛他本就是这腐朽剧毒的一部分,此刻只是凝聚成形。
他身披一件仿佛由无数剧毒孢子和腐烂经络编织而成的宽大墨绿魔袍,袍袖无风自动,流淌着粘稠的、仿佛能滴落脓液的幽暗光泽。袍身上,隐约可见无数扭曲挣扎、无声溃烂的魂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纹路,散发着令人灵魂麻痹、肉身腐朽的恐怖毒息。他的面容笼罩在魔袍兜帽投下的深深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如同枯骨般的下巴,以及两片薄得几乎没有血色、微微抿起的嘴唇。
没有滔天的魔气外放,没有刻意散发的威压。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血土平原的上空,悬浮在血煞孽龙那庞大无头残躯的上方,仿佛是整个魔渊腐朽与剧毒的化身。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片天地的污染源,是生机断绝的象征!
魔宗千寻!
仅仅现身,无需任何动作,那源自存在本源的腐朽剧毒之力,便将戴佳和方回彻底禁锢!连真武剑的浩然正气,在这绝对的、源自魔渊最深沉的死亡剧毒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易碎!
我的目光,从那巨大的龙尸断口抬起,迎向那片侵蚀天地的腐朽毒瘴。周身流淌的淡金色天仙辉光,并未被那死寂幽绿吞噬,反而如同投入毒沼的净化圣火,在极致的腐朽中,无声地燃烧、隔绝!
净化与腐朽,在这一刻,于这片污浊的血土之上,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
两道目光,在冻结的时空中,无声地碰撞!
一道,是俯瞰万物、洞穿虚妄、带着天仙超脱意志的星河漩涡。一道,是深不见底、侵蚀一切、蕴含着无尽岁月沉淀的魔渊死毒。
嗤——!!!
无声的侵蚀在空间层面蔓延!
整个血土平原的空间,以我和魔宗千寻之间的虚空为界限,猛地开始朽坏!一道横贯天际、边缘不断腐烂塌陷的巨大空间断层凭空出现!断层的一侧,是流淌着淡金色辉光、神圣而稳固的空间;另一侧,则是翻滚着幽绿毒瘴、空间结构如同朽木般不断剥落粉碎的死亡深渊!
这断层出现的瞬间,禁锢着戴佳和方回的那股腐朽毒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走!”
我的声音,如同穿透了时空屏障的洪钟大吕,直接在戴佳和方回的识海中炸响!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淡金色力量,如同无形的大手,猛地将他们从原地推开,推向那破碎洞穴深处、通往地下暗河的狭窄出口!
戴佳反应极快!在身体恢复一丝行动能力的刹那,他毫不犹豫地反手抓住几乎窒息的方回,真武剑爆发出最后一丝潜能,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青虹,头也不回地撞向那唯一的生路!
“想走?”一个冰冷、漠然、仿佛毒蛇吐信般沙哑的声音,从魔宗千寻那阴影笼罩的面容下响起。
他并未看向逃窜的戴佳和方回,只是随意地抬起了被宽大魔袍笼罩的右手,对着他们逃离的方向,屈指一弹。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法则锁链。
一粒微不可查、闪烁着幽暗死光的墨绿毒砂,无声无息地穿越空间,出现在戴佳方回遁光的前方!毒砂瞬间爆开,化作一片粘稠如胶、散发着刺鼻恶臭的蚀空腐毒,如同活物般向着他们的遁光包裹、吞噬而去!所过之处,空间发出滋滋的朽坏声!
“哼!”
一声冰冷的轻哼,自我口中吐出。
我一步踏出!
脚下虚空生莲!一朵纯粹由淡金色辉光凝聚、铭刻着玄奥通灵道纹的巨大金莲凭空绽放!莲瓣舒展,瞬间定住了那片翻涌的蚀空腐毒,金光与毒雾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湮灭之声!
与此同时,我右手食指对着魔宗千寻那弹出的手指,凌空一点!
嗡!
指尖前方,一点极其微小的、纯粹“无”的影迹一闪而逝!
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割裂声响起。
魔宗千寻弹出的那根手指指尖,覆盖的墨绿角质层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平滑的切痕!没有鲜血流出,切面光滑如镜,仿佛那蕴含剧毒的坚韧魔躯,被某种超越法则的力量直接“抹除”了一小部分!
魔宗千寻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他那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容,似乎微微抬起了一丝,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了我。那阴影深处,仿佛有两道如同毒潭般幽深的目光,穿透了空间。
“嗯?”那冰冷漠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如同毒蛇发现新猎物般的……审视。“沉寂的凶物……竟在你手中?还让你这当年只会躲在魔神背后的小家伙……踏入了天仙之境?”
他的话语平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蔑视。
我的身体悬浮在金莲之上,衣袍在毒瘴与金光的交锋中猎猎作响,周身的淡金辉光在魔宗带来的腐朽剧毒侵蚀下,如同风中烛火,却始终不曾熄灭。面对那穿透灵魂的冰冷目光和刻骨的蔑视,我的内心如同万载寒冰。
“桔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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