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如同两块万载寒冰相互摩擦，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与审视，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方城主。”
方回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头垂得更低了。
“我好像记得……”我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你曾经是魔尊的手下？”
方回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污垢和血痕、此刻只剩下恐惧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闪烁着，似乎想要辩解，想要否认，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他张口欲言的瞬间！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剑影，如同跨越了空间的界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枯瘦的脖颈旁！
冰冷的、仿佛能湮灭一切存在的寂灭剑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脖颈皮肤在那纯粹的“无”之意念下，正在无声地枯萎、凋零！
照影剑的剑锋，距离他的颈动脉，只有不到半寸！
戴佳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一股恐怖到令他窒息的毁灭意志瞬间将他锁定，让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喉咙发紧，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方回所有的辩解念头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淹没！他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停止了，只有眼珠因极致的恐惧而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我的目光，透过燃烧的暗金魔焰，冰冷地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森寒：
“告诉我……”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方回的灵魂深处：
“虚无之地……在哪？”
“虚……虚无之地？！”方回的声音如同被撕裂的破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那是魔渊最深层的禁忌传说！是连魔宗都讳莫如深的绝对死域！
“我……我不知道……我……”他本能地想要否认，想要逃避这个比死亡更恐怖的问题。
然而，抵在他脖颈上的照影剑，漆黑的影迹极其轻微地向前递了一丝。
嗤……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
方回枯瘦的脖颈皮肤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光滑的切痕！没有鲜血流出，切痕边缘的皮肉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抹去，直接露出了下面惨白的、微微蠕动的气管！那湮灭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绝对的死亡威胁！
“呃啊——！！！”方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不是因为剧痛（被照影剑抹除的部分甚至感觉不到痛），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对那“湮灭”本身的极致恐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一部分”，被彻底、永久地抹除了！
“最后一次机会。”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暗金色的魔瞳如同两口燃烧着寒冰的深渊，死死锁定他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说。”
“或者，永远沉默。”
那恐怖的杀意和纯粹的毁灭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方回彻底淹没。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或者有任何犹豫，下一瞬，他的头颅、他的神魂、他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将如同刚才那一小块皮肉般，被那柄漆黑的长剑彻底抹除，归于永恒的寂灭！
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在……在魔渊……核心……九幽……深渊……之底……万……万魔血海……之下……”方回的声音如同濒死的喘息，破碎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极致的恐惧，“传……传说……那里……有……有通往……虚无……的……裂缝……但……但那是……绝路……有进……无出……从来……没有人……能……”
他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若不是戴佳死死架住，早已化作一滩烂泥。他的眼神彻底涣散，仿佛仅仅说出这个名字，就已经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勇气和生命力。
九幽深渊之底……万魔血海之下……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座更加沉重的冰山，狠狠压在了我那颗早已被绝望冰封的心脏之上。
万魔血海……那是魔渊最污秽、最狂暴、汇聚了亿万魔物怨念与精血的禁忌之海！其狂暴的能量和恐怖的侵蚀力，足以瞬间将金仙之躯化为脓血！更遑论其下那传说中的虚无裂缝！
有进无出……
向公明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
“戴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转向一旁脸色惨白、身体僵直的戴佳。
戴佳猛地一个激灵，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艰难地抬起头，迎上那双燃烧着暗金魔焰、却深藏着无尽冰寒的眼瞳。
“带着他。”我瞥了一眼瘫软如泥、只剩一口气的方回，“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告诉所有能告诉的人……”
我的目光投向那暗红天幕的深处，仿佛要穿透无尽的魔云，看到那传说中的九幽深渊。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我，陈一潇……”
“入九幽，下血海……”
“去寻那虚无之地。”
话音落下，我不再看戴佳那震惊、担忧、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也不再看方回那彻底失去神采的枯槁面孔。
暗金色的魔焰骤然收敛，如同鲸吞般没入体内。天魔形态缓缓褪去，露出下方苍白如纸、布满细密裂痕、嘴角还残留着淡金血迹的本体面容。那裂痕并非外伤，而是强行驱动《天魔策》与承受巨大反噬后，肉身濒临崩溃的征兆。
手中的刀秋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体内。唯有照影剑，那漆黑的影迹依旧紧握在手中，仿佛与那深不见底的绝望融为了一体。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血土平原，看了一眼那被抹平了所有痕迹的战场，仿佛要将这片桔梗最后可能战斗过的地方刻入灵魂深处。
然后。
一步踏出。
身影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流光，带着一身伤痕与一颗沉入冰海的心，头也不回地向着魔渊更深处、那传说中九幽深渊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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