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冷声说道。
“蒙将军派你来的？为何如此鬼祟？”
王离低头道。
“大人恕罪。蒙将军料定六国余孽不会坐视大人掌握他们的罪证，怕他们暗中对大人图谋不轨，特命末将暗中随侍，保护大人安全。”
“好一派忠心耿耿的样子！”
谷铭冷笑一声，心中却暗自冷思：六国余孽确实不会善罢甘休，可蒙毅此举只是为了我的安全吗？他明里看似热忱，暗地却派人监视，分明是存了两手心思。他倒是真会做戏！
谷铭的目光如刀，一寸寸地在王离身上打量，身上肃杀之气愈发凌人。
“既然你是来保护的，进门之前难道应该经过我的许可？未有通禀便擅入客房，这是你蒙将军教你行事的方法吗？”
王离显然没料到谷铭会突然翻起脸来，额头渗出冷汗，忙道。
“大人息怒！末将遵从命令，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怕打草惊蛇。”
“蒙将军的命令？”
谷铭冷哼，语气里透着嘲讽。
“你是来保护我，还是来搅乱我的计划，替蒙将军看住我啊？！”
谷铭冷哼一声，却收起了那森冷的气势。
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跪伏在地的王离。
他忽然伸出手，轻拍了拍王离的肩膀，语气随即变得平和，似带一丝体恤。
“罢了罢了，既然蒙将军是让你来保护本司空，那我总不能驳了他的好意。起来吧，别跪着，像个什么样子。”
王离怔了一下，见谷铭忽然转变态度，心中虽仍有惴惴。
却也连忙起身，谦恭地低头道：“多谢司空大人宽宏大量。”
谷铭嘴角的弧度未变，随意挥了挥手。
“既然你蒙将军信得过你，那我也就暂且信你一回。不过，你既然是来保护我的，自然得守在我眼皮底下，莫要躲躲藏藏，惹人生疑。这样吧，从今晚起，就住在偏厅吧，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
王离点头应下，面上恭敬非常。
谷铭与王离又寒暄了几句，便随意遣人将其安顿到了偏厅。
待屋中仅剩下他自己时，他慢悠悠地倚在椅背上。
“蒙毅啊蒙毅，你表面一派忠臣模样，暗地却派这么一个人来‘保护’我。你倒是处心积虑，不知究竟是为了监视我的动作，还是为了摸清我手中的那些证据呢？”
谷铭心中冷笑，目光骤然一沉，深邃而阴郁。
……
次日天光微明。
王离起身，他本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没想到谷铭早已穿戴整齐。
王离轻手轻脚地走近，躬身行礼道。
“司空大人起得真早。”
谷铭闻声回头，见是王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王将军也起得早啊。”
“末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王
离恭敬地回答。
“王将军今日可有甚安排？”
谷铭问道，语气随意。
王离略一迟疑，答道。
“末将听候司空大人调遣。”
谷铭点点头，走到桌边，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
“正巧，王将军既然醒了，便与本官去趟盐场吧。”
“盐场？”
王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掩饰下去。
“末将遵命。”
半晌午的时候，谷铭披着藏青外袍。
站在临阳郡郊外的盐场门前。这片海滩，是当地私盐最为猖獗的地方。
这片黄沙盐滩上，密布着竹棚和晒盐的平摊，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
他带着王离一路缓步而行，目光深邃但波澜不惊。
“这便是泱泱大秦官府未曾完全掌控的地方。”
谷铭轻叹，却带着三分嘲讽，似自语又似对王离说道。
王离略一挑眉，随即低头恭敬回道。
“大人。小人不明，为何要在这私盐横行之地耗费精力？”
谷铭闻言豁然一笑，淡淡回应。
“你心里不是清楚得很么。这些私盐商如此猖獗，不就是靠着官盐定价高昂且质量低劣，寻了可趁之机？若官盐质优价廉，他们还有立足之地？”
此话虽平平常常，但语中却透出几分寒意。
王离只得低垂着头，装作若有所思。
谷铭的眼神扫过周围，随后转向一干盐工。
一个年迈的盐工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躬身答道。
“回大人，小的们煮盐的法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法子，并无甚难处。”
谷铭闻言，却并未轻易放过，而是继续追问道。
“哦？那你们这老法子，究竟是如何煮盐的？可否细细说来？”
老盐工略一迟疑，便将煮盐的步骤娓娓道来。
“回禀大人，这煮盐之法，首先需将海水引入盐田，经过日晒蒸发，海水浓度逐渐增高。待到盐田中的卤水达到一定浓度后。”
“再将卤水引入熬煮的锅中，以猛火熬煮。待水分蒸发殆尽，锅底便会结晶出盐粒。小的们再将这些盐粒收集起来，便是这粗盐了。”
谷铭静静地听着，待老盐工说完，才又问道。
“那这熬煮的锅，可是铁锅？”
老盐工点点头。
“正是铁锅。”
“铁锅熬煮，可有出现过锅底破损的情况？”
谷铭继续追问。
老盐工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回大人，这铁锅熬煮，时间久了，锅底确实容易被盐腐蚀，出现破损的情况。小的们也想过换其他的锅，只是这铁锅最为耐用，其他的锅，熬煮不了多久便会损坏，小的们也负担不起啊。”
谷铭点点头，又问道。
“那你们可曾想过改进这煮盐之法？”
老盐工摇摇头。
“大人说笑了，小的们都是粗人，哪里懂得什么改进之法？这祖上传下来的法子，小的们一直沿用至今，不敢随意更改。”
王离始终未发一言，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探究。他心中难免带着几分质疑：
谷铭自诩文弱官吏，却竟然能直击盐工的问题根本？
正这时，海滩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几个身着短袍的汉子推推搡搡，正领着两三辆木车向滩头而来。
车上高高垒起几袋麻布袋子，似是盐包。
谷铭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对王离道。
“瞧见那几个人了么？私盐贩子。”
王离神情一瞬间紧绷起来，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的佩刀。
谷铭瞥了他一眼，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浅笑：“莫急，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领头的私盐盐商显然未曾料到会在这滩头撞见官府人物，他的脚步略微一顿。
但旋即换上一副谄笑模样，举手作揖。
“几位大人好！小的只是来拉一点自家盐出去贩卖，绝无冒犯官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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