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办公室里的尸体，简凡震惊不小。
虽然这几年她不怎么和居委会来往了，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换了不少，但她认识的“老人”也还有几个。
那身影纤细瘦弱，不像她认识的那几个人。
尽管如此，想到被杀害的人可能是工作人员，她还是紧张起来。情况不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接近。
其实简凡手边就有手电筒，但此时并不是打开强光手电筒的时机。不管是跳出丧尸，还是看到死者的脸，她心里都遭不住。
太阳还没有落山，适应了办公室里的暗度，简凡还是看清了办公桌后被捆绑的女人——是小主任。
接替了退休的黄主任，新上任没几年的年轻主任……姓什么来着？
简凡本来是半蹲在办公桌前移动的，看到尸体后震惊挺直了身体。眨眨眼，顾不上其他，慌忙去摸身上的手电，啪的，一束强光照了过去。
果然——是小主任。
一直老实待在简凡胸前的婴儿丧尸努了努嘴，伸头想要靠近尸体。
简凡低头拍了它一下，然后再去看小主任，果然发现她面色青灰，和外面的丧尸一个肤色，但没有溃烂，还是完整的。要不是婴儿丧尸的反常，她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其中的差别。
心里咯噔一下，她终于明白工作人员为什么面对外面满街道的丧尸，还是要乘车逃跑的原因了——小主任她变异了。
这个卑鄙的末世，它就是想看人类互相残杀！
简凡满心酸楚，虽然她跟新来的小主任不熟，但居委会可是给予过她温暖和关怀的地方。连这样的地方也要变成杀人现场，实在太可悲……
等等！
随着手电的光束划过，她总觉得小主任被绑在椅子上的状态不对劲。
视线来到小主任的腰间，绳子将她的腰绑在椅背上，将脚绑在支架上……但是她的双手是自由的，垂直落下，甚至整个上半身都没有被束缚。
这样的捆绑对于一个变异的丧尸来说，简直是挠痒痒。别说剧烈地挣扎和反抗了，她只要颠颠脚就能滑来滑去追着人咬。
更何况如此，老老实实，整整齐齐，坐在这里死去。
奇怪，太奇怪了。
简凡想不明白，下意识想去抓自己的头发，却抓得垃圾桶咚咚响。
嘿，她竟然还顶着垃圾桶呢。不耐烦地将垃圾桶放到地上，然后挠着头，围着椅子看了又看。
除非……
简凡想到一种可能：小主任是自愿被绑成这样的，甚至是在清醒的，还没有变异的情况下，自己将自己绑起来的。
这样出逃的工作人员和反锁的办公室门也能解释通了。
小主任……简凡心头密密麻麻像针扎一样的疼。她不敢去看小主任身上插满的签字笔和裁纸刀，她不敢想……
简凡慌忙转过头，办公桌上一台打翻的红色老式座机引人注目。这两天她和老式座机真是有缘。
桌面整齐又凌乱，她忍不住将凌乱的东西归位，呈现出小主任生前的最后一幕。
桌面很快恢复，一份名单重见天日。
《曙光小区特殊家庭紧急联络薄》
“19楼3层301，李贵香，无人接听；19楼6层603，张欣欣，未接通。”
……
“21楼3层303，李斌，无人接听；21楼3层302，刘蕾，等待救援。”
这是一份“新鲜出炉”的，在末世第一时间确认小区里老，弱，病，残，孤寡人员生存情况的通话记录。
“新鲜”得烫手。
简凡的眼前朦朦胧胧的。她仿佛看到小主任将自己的身体绑住，在身体和精神的极限状态下，挨家挨户打电话的情景。
小主任的笔迹，永远停留在了“25楼4层401，冯鑫鑫，等待救援……”
字迹七扭八歪，她一定很努力很努力，想把这条等待救援的记录写清楚，满页都是她失控下拉长的红色线条。
看着那些红色的笔迹，简凡心有所感，她转头去看，小主任脖子上正好就插着一支红色的签字笔……
所以，果然是自杀吗？
捅向脖子发现不是致命点，又捅向自己的心脏，撬动了晶核才停下？？？
简凡气得脑壳疼，忍不住骂她：“你是不是有病！跑啊，都变成丧尸了就跑出去咬人啊，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刚做岗位上打电话……还拿笔戳自己的鼻子，没见过你这么憋屈的死法！”
简凡是在生小主任的气，也是在生自己的气。
小主任之前还打电话问过她是否要申请困难学生补助。简凡不想再让人施舍，被邻居围观讨论，便拒绝了。
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却连小主任的姓名都没记住。
面对名册，简凡有种强烈地感觉。她将名册翻到最后，果然在已经报废的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小主任的生命还有长度，简凡肯定，自己也会接到她的电话。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简凡真想摇晃着小主任的肩膀质问。
“有谁说过你一句好话吗？责骂你年轻不可靠，把你气哭的那些人，也值得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谁在乎过你的死活呢？”
简凡恼羞成怒地咆哮，不管会不会招来丧尸。
她和小主任完全不是一种人，不，是她压根就不是正常人……
人之初性本恶。简凡就是知道——如果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她的亲生父母会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她遗传了那些恶劣的基因：胆小，自私，冷漠，封闭……
每当她关闭心门时，总有人会一直挠她的门，非让她出去一起玩儿。
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很一厢情愿！很没有分寸感！
但是没有这种人，简凡活不到今天。
没能向老主任报恩，没能保护好小主任，巨大的愧疚瞬间击溃了简凡，让她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
她难受得在地上扒拉了两下，正好碰到了小主任的腿，小主任垂落的手掌拂过简凡的头顶。
简凡忽然就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呼吸。
“没关系的，简凡，你是人不是神。”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怪自己。”
“努力活下去……死都不怕，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简凡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直到呼吸和心跳恢复正常。
当发现自己靠在小主任的腿上时，干脆卸去身上的力气，就那样靠上去——她想再陪陪这位，没被自己记住名字的小主任。
如果她们能再说说话就好了。简凡鼻头通红，紧闭的眼皮抖动个不停。
太阳西下，残阳似血，照进窗框，椅子上安详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将地上无助的孩子罩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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