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山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得意。
他可以预料，林唐儿如意算盘落空，在渡口苦等一晚上的神情，一定是恨得牙痒痒。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眼目睹一下。
正在得意之际，斥候来报！
“报，前方十里的官道，发现官军！”
张山风脸色突然古怪起来，不由得暗自嘀咕起来：“大明没有什么料事如神的人物吧！
不应该有人知道，本官的动向才对啊！”
不谦虚的说，如果要说如今大明最出色的将领，非他自己莫属。
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识破，那一出金蝉脱壳之计，更何况一群历史上，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卫所将领呢？
那帮青史无名之辈，铁定没有那个本事。
这帮人大概率是赶往蔚县的！
明了一切的张山风定下心来，随即问向斥候：“他们打着什么旗号，阵列如何，骑兵多少，步兵多少……”
“对方打着天成卫的旗号，人数不多，仅仅几十骑，全部是骑兵……”
骷髅师的斥候明显是训练过的，比之当年强了不知道多少。
眼前的斥候，对张山风的问题，对答如流。
虽然，他依旧没有后世那么的精确，但是基本消息已经有了。
张山风几乎未加思索，就下令了：“再探再报，严密监视对方一举一动，不可让他们察觉我们存在的痕迹！”
“是！”斥候恭敬的告退，自信的领命而去。
他们是山地作战的王者，树叶衣，地底坑，树心桩……
一套一套的，大明卫所根本玩不明白的东西，可以近距离监视敌军，却不会被敌军察觉。
这些后世侦察兵所惯用的伎俩，高效而安全，被这些斥候玩的贼溜。
然而大明卫所的斥候，还在靠着双眼，靠着最原始的眼力和脚力，侦察无力，反侦察更是无力。
这就是大明卫所制，需要替换的原因！
一群世袭军户，大半个月都不会训练一次的士兵，就算当世最强军团掌舵者——张山风掌军，也教不会这些人。
训练的时间不够！
战力无双的军队，除了基础装备过硬，本身的单兵素质同样重要！
单兵作战能力，来自大量的训练和培养，不是战时是兵，闲时是农的卫所兵能比拟的！
卫所制，永远不可能匹敌募兵制！
……
打发了斥候，张山风连忙打开舆图，开始琢磨。
随即，张山风对着亲兵呼喊：“令，全军就地休整，随时待命！”
几十骑，明显只是先头探路的，对方真正的主力，尚未到来。
一听说打仗，朱厚照眼睛都快冒光了。
可惜，张山风立即唤来了朱宁，冷声吩咐道：“这几日，你与十名守卫一起，给我好好看着‘镇国公’！
他要是离开了帅帐半步，本官就地将你砍了！”
朱厚照立即就炸毛了，怒喝道：“你凭什么禁锢本国公？
信不信，本国公告发你，告你私通反贼！
告你与反贼密谋！
告你与白莲教妖女苟且，告你……”
张山风压根儿就没有理会，朱厚照的告发。
这里他最大，告得了吗？
果然，进帐的十名亲卫，直接无视了朱厚照的爆料，根本不为所动。
张公什么身份，用得着私通反贼吗？
连朝中那些，与张公不对付的一众文武，都没把张公往这个坑里编。
那帮老酸儒，也只是喷一喷张公敛财，嗜杀，不敬圣贤之类的。
密谋造反？
就算编了，大概率连陛下都不信！
张公可是陛下最亲信的臣子，有必要造反吗？
所以，朱厚照叫嚣了半天，终于没声音了。
累了，告不动！
于是，张山风继续吩咐几名亲卫道：“从现在开始，他如果离开了帅帐。
你们将除去职务，去交趾挖石头修路！”
“是！”
非常有力的回应！
因为！
交趾挖石头经常塌方，死了很多人！
禁锢当朝太子，基本上等于得罪了未来的皇帝。
对一般人来说，妥妥的，几十年后，等死的节奏！
不过，张山风不为所动，必要时，连你爹，劳资都敢禁锢！
同时，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怕朱厚照出事！
天成卫，是与镇虏卫，高山卫，大同右卫等等卫所一样，他们是大同镇外围，抵挡鞑靼的一线部队！
哪怕再怎么糜烂的卫所，常年与鞑靼人纠缠，总有一些人在经历血与火的锤炼之后，成长为精锐！
毫无疑问，天成卫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张山风根本不敢让朱厚照与之有任何交集，就算是观战，也不行！
自古战场风云变幻，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
一根流矢，一颗流弹，一杆冷矛……
一切皆有可能！
一生战功赫赫的武圣——关二哥怎么死的？
就是被宵小趁虚而入，太目中无人了！
天下能人异士众多，天知道会不会遇到一个？
他不能让大明太子，有一点意外的可能性！
……
黄昏，张山风离开了军营，带着单筒望远镜，前往探查敌军动向。
对于天成卫，他给予了最高级别的对待——亲自坐镇！
天成卫，大明有数的精锐，绝对对得起这个级别的对待！
但是，军营中的朱厚照，对外界更加好奇。
尤其听说，来者是从大同边境赶来的天成卫，更是心里如猫抓一样，绞尽脑汁的想着溜出去。
于是乎，一场关于看守与潜逃的战争，悄无声息的在仅仅两丈的帅帐展开。
朱厚照用上了宫里最初级的手段：“我要拉屎，让我出去！”
很显然，张山风的亲卫，可不是皇宫的小太监，可不会讲究卫生之类的。
几乎不到二十息，帅帐的地面被两名亲卫挖了一个坑。
“小兄弟，张公吩咐，您不许离开帅帐！
时间仓促，您先将就一下，请！”
朱厚照脸上有些呆滞，内心一万只草泥马飞过。
我泥马，还能这么玩的吗？
冷哼一声，他知道，这一招，铁定是无效了。
灵机一动，往木床上一躺，朱厚照冷声吩咐道：“本国公要睡了！
你们都看着，本国公睡不着，都出去！”
显然，他又失算了！
十名亲卫的确走出了帅帐，但是他们十个人，死死的将帅帐围住，根本没有任何死角。
朱厚照连续转换了数次方向，结果都有人严防死守。
这些亲卫，可不是保国公的护卫，四个人看不住一个张溶。
他们是一等一的精锐，都是单兵出任过危险任务的人。
他们会揣测对手的思维，能从各个方面，将朱厚照的出路封死。
……
一连串的尝试，就连朱厚照自己都要放弃了。
此时，送晚饭的朱宁走了进来。
顿时，朱厚照来了兴致，眼中再次冒出智慧的光芒。
……
“啊！”
不多时，一声痛呼。
守卫门口的一名亲卫，立即冲进帅帐，查探情况。
“哎哟！”
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喊，响彻军营。
朱厚照摸着脑袋，怒视朱宁。
他很不解：明明一路上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的朱宁，为什么关键时刻，背叛了他。
他的计划，用痛呼声，吸引门口的亲卫，然后打晕进来查探情况的亲卫，接着制造混乱逃走。
亲卫冲进来的那一瞬间，朱宁出手了。
但是，他出手的对象是朱厚照！
厚礼蟹！
剧本不是这样的！
你丫的，会不会演戏啊！
朱宁连忙跪地，怯生生的，非常不好意思的，回应了朱厚照的愤怒。
他慌忙的解释道：“是二老爷！
他早就吩咐了！
如果您敢吩咐小人，意图逃跑……
就让小人，在关键时刻，打醒……打您一下！
他说，打轻了，会把我送进宫，当……当太……太监！
对不起，小人……小人不想当太监！”
开玩笑，咱十三四岁，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纪，儿子都没有，可不想被咔嚓了！
朱厚照什么也没说，一脚踹翻朱宁，捂着脑袋开始吃饭。
这一顿打，明显是张山风的警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朱厚照放弃了！
他不知道张山风还有什么准备。
但是，他清楚：在骷髅师的军营，想玩出花样，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外有守卫，内有奸细，他铁定逃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吃饱饭，再想其他办法。
只是，此时门口的两个亲卫，好死不死的边说边笑。
虽然，朱厚照没听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但是，在他看来，摆明了是笑话自己。
于是，他一把将粗糙的木碗和木筷，扔了出去，怒喝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嘘！”
场面很安静。
朱厚照很满意，颇有一股虎躯一震，山河宁静的感觉。
这感觉，很不错，有种……恩，王者风范，帝王威压，镇国公的风采！
但是！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几息之后，更加狂放的笑声，肆意而来。
朱厚照咬牙切齿道：“你们给本国公等着！
待我爹归西之日，定罚你进宫当太监！”
场面又停顿了几息，然而接踵而至的，依旧是大笑。
“你爹还大得过张公吗？”
“我们奉的是张公的命令，你有本事找张公啊！”
“……”
朱厚照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怒怼道：“张山风也一并阉了，进宫当司礼监掌印太监！”
“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不仅帐外笑了，就连朱厚照也笑了。
对，司礼监掌印太监，就给他张山风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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