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罔来得很快，马鹿族族长站在村口，望着飞舟下陌生的身影，心中满是疑惑。
他从未见过有苏望，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未曾听闻。
毕竟，马鹿族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族，连加入妖庭内阁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会认得妖庭幕后黑手呢？
“我是妖庭派来的医修，先行一步，物资部队在后面。”
苏无罔的目光扫过马鹿族族长，随即落在远处匆匆赶来的蛇卫身上，显然是来接他前往涂山暮时所在之处。
涂山暮时此刻正站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中，双手撑起一道巨大的法幕，勉强抵挡着外神的侵蚀。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支撑了许久。
苏无罔远远望去，眼中闪过凝重。他能看见涂山暮时周身缠绕着淡淡的外神气息，正侵蚀着他的身体。
“你们都远一点。”
蛇卫们迅速退开，远远地站在一旁，有苏望命令服从优先级仅次于佘野。
外神的传染性极强，苏无罔沉思，若是让蛇卫们靠近，恐怕又会多出几个需要救治的妖。
他迅速拍下几道阵法，将整个区域隔离起来。
阵法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与干扰，涂山暮时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卸下了法幕。
“没事，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说吧。”，苏无罔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涂山暮时的心安定下来。
涂山暮时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团不断蔓延的黑气，眼中满是无奈。
“我被感染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症状。”
苏无罔走近几步，仔细查看涂山暮时的手臂。
那黑气已经从他的手掌蔓延到了肩膀，速度之快令人心惊，涂山暮时却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明显的症状。
若不是两人都能看到外神的污染，还真以为无事发生。
“这外神的侵蚀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苏无罔皱眉说道。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金云雀，它正蜷缩在地上，气息微弱。显然已经被感染了许久，直到昨日才突然爆发。
“外神的感染是潜伏的，初期没有任何症状，但一旦爆发，便无可挽回。”苏无罔推测着，真的和瘟疫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那鲛人真会召唤啊……
涂山暮时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一直撑着法幕，不让外神的气息扩散出去。”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但我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感染。”
涂山暮时刚说完，一扭头却发现苏无罔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
苏无罔的目光紧紧盯着地上那只蜷缩的金云雀，手指轻轻拨弄着它羽毛上那些诡异的黑点。
那些黑点像是活物一般，在羽毛间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别靠这么近！”涂山暮时出声提醒。
他虽然知道苏无罔是与肃帝长生树有关，但妖族外神的感染非同小可。
更何况，现在大家是同盟。
苏无罔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
涂山暮时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因为他看到苏无罔的手指正捏着一根带有黑点的羽毛，而那羽毛已经被他塞入了口中。
“你疯了吗？！”涂山暮时几乎是吼了出来。
外神的病原体何等危险，稍一接触便可能被感染，而苏无罔竟然直接将那羽毛吞了下去！
苏无罔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透过面纱直视着涂山暮时，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闭上眼睛，”苏无罔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如果你不想掉理智的话。”
涂山暮时一愣，随即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下意识听从命令，移开视线，但已经晚了。
“我是不死的。”
苏无罔再一次强调，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
涂山暮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他曾在人界京都见过的景象。
一棵巨大的血肉之树矗立在皇宫的中央，树干上布满了蠕动的血管和腐烂的肉块，枝叶间悬挂着无数扭曲的人形躯体。
涂山暮时猛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苏无罔。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耳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后蠕动。
毛骨悚然，但他不敢回头，不可名状不能直视。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涂山暮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如潮水般涌来。
苏无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涂山暮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正在发生变化。
原本清冷的气息中逐渐掺杂了一丝腐朽的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苏醒。
“不要好奇”
苏无罔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多了一种诡异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涂山暮时紧紧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听那令人不安的声音。
此刻他正站在一个危险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不死”的苏无罔，究竟是人还是怪物，他已经无法分辨。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腐朽的钟摆撞击锈蚀的铜壁。
他张开嘴的瞬间，面纱下涌出一团粘稠的黑色雾气，舌尖分裂成数十条暗红色的触须，每一条触须末端都生着细密的倒钩，如同腐烂石榴中爆开的籽粒。
那些触手贪婪地卷住金云雀羽毛上的黑斑——那不是普通的污渍，每一粒黑点都在蠕动，却又只能被卷积吞噬。
不够，这点量还不至于让长生树生出抗体。
他又吞噬了一片被污染的金羽，第二片沾满污染的羽毛被触须拽入喉腔，腐烂的甜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涂山暮时好想睁开眼睛，但恐惧感压倒了一切。
拟态几乎快维持不住人形，腹部内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
暗紫色的菌丝穿透布料，在空中交织成类似神经网络的诡谲结构。
那些菌丝末梢垂落地面，立刻与树干根须融合成新的生命形态——某种介于血管与榕树根须样子的活体管道。
毁灭，重生……
他不会死亡，直到完全适应。
他的眼球中跃动的三瞳，透过半透明的角膜能看见内部游走的黑色丝状物。
当第三片羽毛被吞噬时，终于引发质变。此刻，他的血液里终于产生垃圾外神【点点】所说的名为“抗体”的物质。
血色的黏菌状的物质自苏无罔脚下扩散开来，扭曲着长成类似人类手臂的畸形肢体。
这些手臂的掌心裂开圆形口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疯狂抓挠着苏无罔的小腿。
尘世莲开始生长，苏无罔就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将那“瘟疫”消化殆尽。
血色黏菌被缠绕勒死，全部收缩回苏无罔脚下，那些畸形手臂纷纷枯萎，化作莲花养分。
此刻他破碎的下肢开始逆向生长，骨刺缩回体内，树干重新变成人类的腿，就连空气中甜腻的腐臭都变成了淡淡的草药香——
他转头看向涂山暮时，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新生的人类面庞俊美得近乎邪异："；现在，我们可以救妖了。"；
在他虹膜深处，一抹血红的莲花悄然裂开，露出其中颤栗惑人的三瞳。
他是救世主，无法拯救自己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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