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六七日。
崇祯陆续收到周边府县传来的讯息。
新乐县发现十余名鼠疫病例，由于感染时间短用药及时，布控工作最先展开，其病情得到控制，暂未出现扩散迹象。
新乐城再往西、北、东三个方向，传回的消息显示均未出现端倪，让崇祯稍稍安稳。
而真定城则大为不同，已经有两百余患者，脉象疑似者也有三百，还死掉二十余人。
死者脖子粗大浑身发黑，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往南顺德府靠着真定府的州县要好得多，仅初查出数例。
从真定往西的山西平定州，稍微查一下便发现一千余例，且呈现一定蔓延之势。
种种迹象表明，鼠疫病源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得亏崇祯数日前反应迅速，还让山西锦衣卫动起来直扑平定州，否则当下局面肯定已陷入不可收拾的地步。
......
驿站值房里。
李邦华、刘国能、方正化等几个大员密切商议。
从京师马不停蹄赶来的科学院十余名郎中、连同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国兴也到了，都在一旁悉心听取圣意，不时给出意见与建议。
见到当下场景，驿丞柳知恩战战兢兢，恭敬站于最末位。
他今日也收到总襄理巩永固签发的公文，要求大明各驿站无条件配合当地官府，且务必做好瘟疫期间文书传递事务。
近水楼台先得月，伏城驿离京师更近，比那些大驿站更早收到讯息，又是发现首例病例的地方，自然首当其冲。
“民女章小红拜见秦大人，拜见各位大人！”
红娘子被崇祯唤来，虔诚地向众人作揖。
“章姑娘！”
“民女在！”
崇祯这几日运筹帷幄中时常感到心力交瘁，大明百姓就是他的心头肉，不知怎的，一见到红娘子便心情好出不少。
“秦某问你，你等从安阳出发后，是否经过平定州？”
寻思片刻，红娘子答道：
“回禀大人，民女一行极少走官道，进入顺德府后往西偏离出数十里，直到临近真定府，方转向往东北直到此地！”
“如此说来你等曾途经平定州地界？”
“正是！”
崇祯眉头一皱，他和李邦华等人的分析应验了。
从各地反馈情况看，平定方向感染人数最多，真定府西接山西，东接山东，北通京师，南接河南，历来为十字交通要地。
这下平定州乃源头更加清晰，而真定府四通八达，现在天气日渐炎热，一旦两个地方没有稳住，那便全盘皆输。
“刘先生、王同知！”
“卑职在！”
“这些郎中秦某全部交给你二人，分往真定及山西两地，山西军区锦衣卫已到平定，概由王同知赶往平定全面接管！
秦某从身边抽出三百锦衣卫交予刘先生，你火速赶往真定城亲自督导，让吴英杰不得从真定放出任何一人！”
“卑职遵命！”
“李先生！”
“卑职在！”
“再次传令山西巡抚宋贤，务必极短时间之内消灭鼠疫，各州府严加布控施药于民！
死者须焚烧后方可入土，房舍场所通通消毒，如有差池，秦某拿他是问！”
“卑职遵命！”
崇祯行事风风火火，了解他的人都非常清楚。
刘国能身为警察总局正二品尚书，派去真定城那最容易扩散病疫的地方。
而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京师亲临，被派往病源源头，全是大员坐镇，可见其重视程度。
“马大人！”
“下官在！”
稍后动用六百里加急，务必将文书第一时间送达太原！
“下官遵命！”
马知恩欣然领命，跑腿是他们驿站的本质事务之一，在这种大事面前有幸为朝廷效力，自身价值得到体现，心头激动得紧。
这秦大人到底是何等官职啊？就连对山西巡抚这样封疆大吏都毫不避讳，报纸上说朝廷人事两个月前大调整，可也没见报上出现过姓秦的朝堂大员啊。
想不通，着实想不通。
“都去忙吧！”
“是！”
值房里的人都走了，就剩下红娘子一人。
王承恩悉心端来一张凳子，让她坐下说话。
“刘家大叔怎么样了？”
崇祯一脸关切，说的话都轻言细语。
“回大人，刘大叔一切安好，只是身体较为虚弱，再过两日应该可以下床了，多亏遇到大人，民女感激不尽！”
看她又想行礼，崇祯赶忙打住：
“章姑娘啊，在秦某这儿不需讲求礼数，那样只会显得官民之间太过生分，繁缛礼节导致官民隔阂，并非好事一件！”
“大人......”
“往后称我秦公子即可！”
“这......”
秦大人如此一说，令红娘子暖心的同时也倍感诧异。
在大明见官不跪，仅获取功名者才享有资格，而且还要分成三六九等。
官场上官员面对上级最少也得做个揖，这种几千年华夏文化原本并不违和。
只不过百姓见到官便跪，出门全是肃静回避的排场，其实太脱离劳苦大众了。
崇祯除了大朝会外一般不让臣子跪，虽未明文规定，但已渐渐形成惯例。
自有了大明会堂后，无论大会小会臣子们也不需再站着了，一律都有位置。
这些看似小小的举动，都在稀释着儒家所谓的君君臣臣。
崇祯不喜欢用圣人言去约束臣子们该怎么做，而是愿意用威望去让人折服，那才是令人心悦诚服的真正威严与震慑。
见官下跪的旧风气，该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了。
“没有什么不可以，抛开身份秦某也吃食五谷杂粮，四海之内皆兄弟，秦某比你大不了几岁，我等便是兄妹！”
“是，公子。”
红娘子认可了这个说法，不过当听到兄妹二字时，不知怎的竟生出丝丝酸楚。
与秦公子虽相处不过数日光景，但在这儿总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潜意识中还萌生出诸多不现实想法。
自古以来哪个男子不多情，哪个少女又不怀春。
秦公子已经有家有室，那秦夫人知书达理容貌端庄，对她也极好，比她还小一岁。
可惜了，自己认识秦公子终究太迟......
红娘子心头怎么想，崇祯当然不知，抿了口茶，问道：
“章姑娘，说说你们河南吧。”
“是，公子。”
瘟疫事务尽在掌控之中，需要的只是时间去解决。
崇祯想多了解些地方实情，以便今后去河南面对具体问题时，更为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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