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好笑道：“娘都生了他们哥儿几个，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庄户人家，刚生完就下地干活是常事。
她这还有丈夫、儿媳和儿子们照顾。
已经很有福气了。
“曜儿他们呢？”
没看见三儿子明文和三个小孙子，白氏左顾右盼地找寻几人。
平素里，明文就负责带着三个小侄儿在院内玩。
轻易不会出去的。
旱灾这两年，外面不太平。
流民、逃荒人群日渐增多。
各家都会交代自己孩子，不要轻易在外溜达。
更不能出村。
闻言，古清婉看向村后紧挨的桃溪山。
笑着回道：“他们见爹和二弟他们进山，吵嚷着非要去山下看看有没有蘑菇。”
对此，她倒并未太过担心。
明文说是去山脚采蘑菇，就绝不会带着三个小侄子进山。
且山脚离着自家也不远。
一早又有三三两两的村人打门前路过。
听着都是要上山去碰碰运气的。
最主要是，去那桃溪山的必经之路便是村内这条路。
外人若是想进去，村口喧谎的大娘们就得第一个嚷嚷开。
白氏收回视线。
也是，如今家家户户都缺食短粮。
好不容易等来这场雨。
可不是要去山里看看嘛。
但愿大家都能寻摸到点儿东西才好。
“那便随他们去吧！山脚下是安全的。
我去看看烨哥儿，他这两日情况如何？”
往日，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昏睡中的大儿子。
无时无刻不盼着在某一刻，大儿子能够突然苏醒。
不光是她，这已经成为家中老小每日常态。
大家每日都会轮流来跟明烨说说话、帮他按摩。
周大夫说了，用此法好生将养。
未必没有奇迹发生。
古清婉搀扶着婆婆往西屋走。
“儿媳今早已经为阿烨按摩过了，还擦洗了身子，他看上去很是舒服！”
“待会儿再给他喂些米汤，药也已经煮上了。”
白氏怜惜地拍了拍儿媳粗糙的手。
“婉儿，辛苦你了！”
儿媳不但要照顾烨哥儿和三个孩子，还要操持整个家。
她这个婆婆，心内怎能不感激？
古清婉抿唇，“娘，儿媳是咱们家里的一份子，身为长嫂，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何况，阿烨是我夫君，照顾他亦是理所应当。”
白氏心内熨帖。
看着仍然静静躺在床上的儿子，心内酸涩不已。
她抬手轻抚着大儿子年轻瘦削面庞，柔声唤着大儿：“烨哥儿，快醒来吧！”
“你们盼着念着的妹妹出生了，咱们给她取名悦儿，那小模样比你们几个小时候可漂亮多了……”
古清婉留婆婆跟丈夫说话，忙去厨屋看火。
“婶子，姐……”
古清婉听着院内的人声，立马从灶间出来。
“容儿！”
她欣喜地拉住来人的手。
“姐，我听说婶子生了，来看看婶子和小妹。”
来人正是古清婉的妹妹，古清容。
姐妹二人同嫁在清溪村。
虽同在一个村，却是不常见面。
其实，她早在前日听说白氏产女之时，就想过来探望了。
但婆婆说,好容易等来老天降雨。
非要她在家好生存水。
再者，下着雨去看人产妇和娃娃本也不好。
她明白，婆婆是想逮着自己在家干活。
更是生怕她送东西过来。
这一等，便到了今日。
方才她趁着婆婆出门喧谎的空档，拿了几个婆婆珍藏的鸡蛋送了过来。
古清婉看着原本清丽貌美的妹妹，如今消瘦蜡黄，便心疼地抱了抱她。
可灾荒年，谁家都不好过。
能活着就已是不易。
古清容身子轻轻颤了颤，连忙推开姐姐。
她努力扯开嘴角笑着道：“姐，婶子她醒了吗？”
白氏听到外间动静，替儿子掖了掖薄被。
连忙站起身，从西屋走了出来。
“清容！”
“婶子！我来瞧瞧您和小妹。”
“您如今应该多休息才是！”
见白氏出来，姐妹俩连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快进屋！小妹正睡着着呢！婶子带你去看她。”
古清婉姐妹俩互相对视一眼，笑意自眸底漾开。
古清容心道：明家盼了这么多年的小闺女，终于盼来了。
看婶子这气色都不一样。
白氏却有些心惊。
这古清容的丈夫在镇上给人当账房。
按理说，应是比自家还要好些才对。
怎的她人看起来，竟比自家这几人还要瘦弱凄苦呢？
进了屋子，古清容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古清婉。
白氏拉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
一眼就瞧见襁褓里的小婴孩儿，闭目睡着。
白皙中透着粉嫩的皮肤，就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似得。
小手轻轻握着拳头，放在脸颊边。
那浓密狭长又卷翘的睫毛，就如两幅小扇子似的。
红嫩小嘴嘬了嘬，嘴角跟着翘起。
应是梦到什么开心事了吧。
古清容当即心都化了。
又不敢出声，更不敢伸手去触摸。
她激动地转头看向白氏和古清婉。
张口无声说了句，“小妹，好漂亮！”
古清婉看到了妹妹眼中忽闪的泪花。
在刚冒出那一刻，她就赶紧转过头去。
古清婉蓦地鼻子一酸。
想来，容儿应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儿。
那个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儿。
白氏自也知道这些。
她轻语笑着，“容儿，不必如此小心，平素里那几个皮猴子在外打笑跑闹，悦宝儿都已经习惯了！
你就正常音量说话便是，不用担心会吵醒她！”
古清容看了眼姐姐。
见她颔首应是。
这才点点头，温柔看向襁褓中的小奶团子。
“原来小妹叫悦儿！”
“婶子，小妹生的好生漂亮！”
“日后定然是个美人坯子！”
想想婶子夫妻二人的模样，小闺女长成这般，倒是意料之中。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烨哥儿家的，你娘醒了没？”
白氏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
古清婉看向婆婆，“呦，是王大娘来了，您在这儿，儿媳去迎！”
说着，连忙笑着迎了出去。
一出门，果真就是里正家的王大娘进了院子。
“大娘，一听就是您来了。
我娘早就醒了，这不忙让我来迎您了！”
白氏和古清容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嫂子，大娘！”
王氏一看，“哎，淮青家的也在呢？”
“恩，大娘，我来看看我婶子和小妹。”
王氏笑地见牙不见眼。
就跟自家添了小孙子似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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