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的指尖碰到屏障,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指尖传来,带着强烈的排斥感,像是在告诉他此路不通。
他没有急着收回手,而是平静地感受着屏障的波动,试图找到破绽,可那屏障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
安伊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的冰冷渐渐融化。
她想起刚才赵晏满身是血还坚持要送她出去的模样,想起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
突然觉得,或许当年夺骨的事,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或许这些年,他真的在为那件事愧疚。
她轻轻松开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的冰冷彻底消失,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担忧:“别硬撑了,先稳住伤势。”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淡金色的丹药,递到他嘴边,“这是安家的凝神丹,能缓解反噬带来的痛苦,先吃了。”
赵晏没有拒绝,张嘴接过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入体内,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灼痛。
他看着安伊果扶着他的手,平静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暖意:“我们一起等。”
“这屏障既然是考验,就一定有破局的时机,我陪着你。”
朱红大门外的粉色雾气还在流转,赵晏刚被安伊果扶着站稳。
一道熟悉却带着威严的声音便从庭院深处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凝滞:“晏儿,伊果,你们怎么在这里?”
“时候不早了,该去正院了。”
赵晏循声望去,只见两道身影正从回廊尽头走来。左侧是他的父亲赵景之,身着藏青色锦袍,面容温和,却掩不住眼底的冷意。
与幻境中“夺骨”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右侧的人则身形高瘦如竹,肩背挺得笔直。
哪怕发丝已染霜白,银须垂至胸前,也难掩周身的威严气势,正是阮鹤。
他穿着一身玄色宽袖长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
每一步落下都轻而稳,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两人时,带着长辈特有的审视与不容置疑的气场。
“阮爷爷。”
安伊果的声音下意识放轻,指尖微微收紧。
她自幼便很喜欢这位对他好的爷爷,哪怕明知是幻境,面对这双眼睛,还是忍不住颤抖。
阮鹤没说话,只是走上前,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安伊果的手腕。
他的动作不算重,将少女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上。
眉头微蹙,却没多问,只是沉声道:“走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另一侧,赵景之也走到赵晏身边,伸手握住他的胳膊。
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却让赵晏浑身紧绷。
就是这双手,当年亲手将安伊果的圣骨移植到他体内。
赵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平静却坚定:“爹,我不要圣骨了,放伊果走。”
赵景之像是没听见,只是牵着他的胳膊往庭院深处走,语气依旧温和:“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赵家好。”
阮鹤也脚步不停,牵着安伊果跟上,眼神扫过赵晏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晏儿,此事已成定局,别任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气势,让赵晏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赵晏!”
安伊果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再白费力气了!”
“这里不是一般的幻境,情字殿的挑战也不止这一个,你以为硬撑着对抗法则,就能改变什么?”
她顿了顿,眼神落在赵晏满身的血痕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淡漠掩盖,“你现在在这里伤得越重,现实中的身体就越危险。”
“到时候下一个考验要是撑不住死了,我可不会管你。”
话虽说得狠,可她握着阮鹤手腕的指尖却悄悄泛白。
她哪能真的不管?
只是看着赵晏一次次为了她硬抗伤害,她怕自己再心软,又会让他做出更傻的事。
赵晏沉默了。
他知道安伊果说得对,幻境法则的反噬已经让他连站都快站不稳,再硬扛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可看着安伊果被阮鹤牵着,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正院”,他心里的不甘像藤蔓般疯长。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
安伊果见他不再挣扎,悄悄松了口气,眼底的担忧却没散去。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赵晏不再像之前那样拼命护着她,她心里又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像少了点什么。
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渗出血丝才察觉。
她终究还是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圣骨的痛苦,哪怕明知是幻境,那份恐惧与委屈,也依旧真实得让她心慌。
两人被赵景之和阮鹤牵着,穿过一道道回廊,很快来到庭院中心。
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没有亭台楼阁,只有一座丈高的青石石台。
石台周围站着十几个身穿黑袍的人。
他们的黑袍上绣着暗红色的符文,兜帽遮住了脸,只能看到垂落的黑色发丝。
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阴寒气息,像是在准备什么仪式。
赵景之不知何时从袖中取出一方黑色丝绸,料子细腻如蝉翼。
那丝绸边缘绣着暗金色的符文,细看之下竟与幻境法则的纹路隐隐呼应。
他走到安伊果身前,动作温和得像在哄孩童,:“伊果,咱们玩个捉迷藏的游戏。”
“伯父给你戴个眼罩,待会儿你乖乖躺着,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了伯父给你买你最爱的灵糖糕。”
安伊果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能感觉到那丝绸上的法则力量,知道这是幻境既定的“流程”,躲不过去。
可方才赵晏拼着经脉撕裂也要带她逃出去的模样,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至少这一次,赵晏和当年那个沉默接受一切的孩童不一样了。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护她。
少女没有反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黑色丝绸覆上眼睫的瞬间,安伊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赵晏身上淡淡的血味还萦绕在鼻尖。
赵景之牵着她的手腕,步伐平稳地走向庭院中央的石台,那触感冰冷的石面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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