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柳笙笙的话，秦如风沉默了起来。
掌握着锦衣卫这个情报机构，秦如风的确知道不少隐秘的事情。
瑞王的人品毋庸置疑，从这次陆景云的事件就能看出来。
可正是因为在这个位置多年，秦如风深知人性的不可靠，尤其是皇家。
天家无情，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不在少数，秦渊现在是皇子，谁知道等他登基之后会不会变呢？
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最是战战兢兢，而得到权力的人，更会无时无刻的惶恐失去这份权力。
所以皇帝经常会猜疑，会试探，这都是确保自己权力地位稳固的方式。
秦如风望向窗外，神色间有些感慨：“如今的瑞王爷可靠，以后的瑞王爷呢？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当今圣上初登基的那几年也曾可靠过，如今呢？更何况瑞王已在失宠边缘，选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知大人不会轻易相信这些，不过大人应该也清楚，世上最牢固的关系不是信任，而是利益绑定，亦或者……握住他人命脉。”
秦如风眯了眯眸子：“话说明白一点。”
“如今皇上病重，端王爷看似离太子之位只差一步，但他终究不是太子，如果皇上在突然病重离世，只留下遗诏，而这份遗诏是让瑞王爷登基呢？”
秦如风脸色几番变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你们疯了？”
“成大事者，得要敢想敢做。大人不妨仔细想想我的话。瑞王爷登基之后，贺临自会与云熙和离，而那个时候，大人你握着瑞王的命脉，他断然将你卸磨杀驴，也不会忌惮你娶云熙。
反之，若端王爷登基，大人还能有这份底气吗？这些年来死在大人手下的官员可不在少数，其中许多都是六皇子党。若届时弹劾的大人的奏疏满天飞，端王又凭什么为了大人顶住这种压力呢？”
秦如风不得不承认，柳笙笙说的很有道理。
可这件事太大了，一时间他不敢轻易下决定。
柳笙笙也不逼他，“我说的事情，大人不妨好好想想，我会在贺府期待着大人给出的答案。”
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么轻易的说了出来，让秦如风疑惑：“你就不怕我出了这扇门，转而就把你们的事情全抖出去？”
“大人不会。”柳笙笙语气肯定。
这件事泄露出去了对秦如风没有半点好处，六皇子他们不会念秦如风什么好，反而秦如风会将云熙连带害死。
即便是为了云熙，秦如风也不会这么做。
秦如风知道柳笙笙这份底气的来源是什么，这种被精准拿捏的感觉让秦如风有些不爽。
他站起身：“我凭什么信你一人之言？你对我许下的这些承诺哪个是由你自己能决定的事情？这么大的事，贺临都不敢亲自来跟我说吗？”
“不瞒大人，我先过来是为了试探一下大人的口风，如果大人真的有这个意愿，贺临当然会过来。”
“那你让他来了再说。”秦如风转身往外走。
“恭送大人。”
望着秦如风的背影，柳笙笙松了口气。
虽然她确信秦如风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可对于能不能将秦如风拉拢过来，她其实并没有把握。
但她已经将能用的筹码都用上了。
而看秦如风的反应，虽然震惊，却似乎并无反感。
柳笙笙觉得这件事有希望。
接下来就该回去告诉贺临，说服贺临同秦如风见面了。
*****
贺临刚从礼部放值回府，柳笙笙就找了过来。
见她一脸郑重，贺临知道她肯定是有话想说，转而去了她的院子。
关上房门，贺临在她对面坐下：“怎么这副模样？”
“我今天见了秦如风。”
“什么？你去见他？”贺临震惊。
重点不是去见秦如风，而是柳笙笙自己独自跑过去见秦如风。
柳笙笙知道她担心什么，点明：“从谢肃一案之后，他就知道我是紫光阁阁主了。”
贺临错愕。
不对，自己都没有被问责，秦如风如果知道，没有将这件事汇报给皇上吗？
柳笙笙猜出她心中所想：“他替我们瞒下了这件事，因为云熙曾去找过他，求他帮你隐瞒。”
“云熙怎么会知道这些？”贺临意识到什么：“你跟云熙说的？”
“是。”
“柳笙笙，我说过，我不想将云熙扯进这些事情里来。”
“已经没有办法了，难道你想让整个贺家都陪葬吗？这件事如果兜不住，不仅是你，云熙也会死，我们都会死！既然会波及云熙，你凭什么不让人家知情？”
贺临被她的连珠炮堵的无话可说，默在原地。
柳笙笙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我知道，你一直对云熙有愧，所以你想护住她，让她开开心心的活着，不用烦忧那么多。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护住了她的同时，也让她没法成长，等她以后离了你，独自面对这世间风雨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娇养的花固然美丽，可总会面临狂风暴雨。
野草撑得住，娇花呢？
她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贺临心情复杂，闭目扶额，一声长叹。
柳笙笙：“如你所见，你还好好的站在这，云熙把这件事解决的很好，你不该小看云熙。”
贺临微微摇头：“我不是小看她，可当时你要我怎么去说？告诉她贺家有了大麻烦，求她放下自尊帮帮忙，去引诱秦如风，去以色侍人吗？”
贺临红了眼圈，低下头去：“罢了……罢了。是我无能，是我无用，是我想护住她，却又如你所说，根本护不住她……”
柳笙笙本来准备了很多说辞，想好好“教育”她一下，让她不要在温云熙的事上这么执着，可现在看她这副落寞的样子，心里又不忍起来。
她抓住贺临的手：“谁准你这么说？天底下谁没有力所不能及之事？你是人，又不是神仙！”
“我倒真希望我是神仙。”
这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理想，“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抱负，都只需要动动手指，施个仙法便能实现。
不用走过崎岖坎坷，不用挨那颠沛流离。
不用满目辛酸，满眼无奈。
不用让那些本不该死的人，都死在眼前。
——作者的话——
世间最意难平的两个字是无奈。
世间最常见的两个字也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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