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跟着秦良玉进入中军大帐，
一股子辛辣味儿直冲鼻子，呛得红娘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原来营帐中，几个亲兵正蹲在火堆旁烤辣椒。
这些亲兵早就对这味道习惯了，看到红娘子一连几个喷嚏，不由哄笑出声。
秦良玉头也不抬，用铁钳夹起一串焦黑的辣椒晃了晃，辣椒的焦香与辛辣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戏谑：“丫头，燕国公送的三千石粮，老身回赠两车辣子，你说燕国公会不会觉得咱太寒酸？”
红娘子抱拳一笑，袖中暗扣的短刀却未松。
她的目光在秦良玉手中的辣椒上停留片刻，随即笑道：“秦老将军说笑了，我家公爷向来大方，只是末将好奇，四川的辣子到了山西，还能不能呛得住北地的风沙？”
秦良玉眯起眼睛，缓缓起身，将辣椒串掷入火堆，烧得辣椒噼啪作响。
她拍了拍手上的辣椒碎，目光如炬地盯着红娘子：
“呛不呛得住，得看火候，就像燕国公在从山西士族手里拿回土地一样。”她忽然逼近，压低嗓音，“是真要‘均田’，还是想学李自成‘均天下’？”
红娘子面不改色，指尖轻敲腰间酒壶，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微微一笑，语气从容：“公爷说了，辣子吃多了，拉屎的时候会很痛苦，而酒却是粮食精，能暖身，也能御寒。
老将军若想暖一暖四川的寒窑，辽东有的是烈酒和热炕头。”
帐内陡然一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秦良玉盯着红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豪迈与讥讽：“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来人，把李瞎子那封密信拿来！”
亲兵应声而入，递上一卷皱巴巴的信纸。
秦良玉接过信，随手甩在红娘子面前。
信上赫然是李自成邀她共击张璟川的密约，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狠厉。
红娘子瞳孔微缩，心中暗自警惕，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秦良玉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老身若真想当黄雀，昨夜就该带着娃娃们捅了汾州城的马蜂窝！何必等到今日？
他李岩会挖拒马深坑，我难道不会挖？”
红娘子沉默片刻，心中权衡着秦良玉的意图。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玉牌上刻着“天下田，天下耕”六个字，正是张璟川贴身之物。
轻声道：“公爷让末将问老将军一句，这玉牌上的字，是刻给百姓看，还是刻给朝廷看？”
秦良玉盯着玉牌，目光深邃，良久叹道：“张璟川若真有心，就该把玉牌摔了，换把锄头。”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却也透着一丝无奈。
红娘子微微一笑，收起玉牌，语气坚定：“公爷说了，天下田，天下耕，百姓有田可耕，天下自然太平，老将军若不信，末将可以亲自带着老将军去辽东看看。
末将也想着在辽东安个家，过两年不想动刀了，也在家里学学女红！
到时候，
咱们也能做个邻居不是。”
秦良玉冷哼一声，目光如刀：
“辽东？老身可没那闲工夫。
倒是你，红娘子，你本是李自成麾下的健妇营统领，如今却像是燕国公的心腹，这转变未免太快了些。”
红娘子神色不变，淡淡道：
“末将不过是顺应天命，追随明主罢了，老将军若觉得末将不可信，大可一试。”
秦良玉盯着红娘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忽然转身，挥了挥手：“罢了，老身懒得与你斗嘴，来人，上酒！”
亲兵应声而入，端上一坛烧刀子。
秦良玉拍开泥封，豪迈地灌了一口，随即递给红娘子：“丫头，敢不敢陪老身喝点？”
红娘子接过酒坛，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入喉，辛辣无比，她却面不改色。
她抹了抹嘴角，笑道：“老将军的酒，果然够劲。”
秦良玉哈哈大笑，拍了拍红娘子的肩膀：“好！不愧是女中豪杰，有胆识！”
就在这时，帐外忽有探马嘶声急报：“报——西北方向发现贼军的小股骑兵！”
一旁的秦翼明沉声道：“看来李瞎子准备跑路了！”
红娘子与秦良玉对视一眼，同时冷笑。
红娘子放下酒坛，目光冷峻：“老将军，这辣子……”
“改日再呛！”秦良玉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随即对秦翼明道：“传令全军，准备开拔！”
川军大营内，
两千余白杆兵最先集结，他们要作为先锋，先去牵制李自成的小股骑兵。
秦良玉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麾下的将士，声音洪亮：“娃娃们，你们也看到了，燕国公给咱们送了三千石粮草；
咱们可不是来吃白食的，也得让燕国公麾下的辽东兵们瞧瞧，我们是怎么对付那些贼寇的！”
两千余白杆兵齐声高呼：“杀！杀！杀！”
红娘子站在秦良玉身旁，心中暗自赞叹川军的纪律与士气。
她转头对秦良玉道：“老将军，既然李自成派了一股骑兵过来探路，公爷必然会派蒙骑军或者铁骑军前去围剿……”
秦良玉摆了摆手，目光深邃：“燕国公用兵如神不假，不过，老身拿了他三千石粮食，总不能吃人粮食不做事，
要不然，
燕国公真当咱们川军是叫花子了！”
红娘子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尊重：“老将军放心，公爷说了，如果您想对金锁关用兵，他会亲自为将军掠阵！”
秦良玉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嘁，他倒是会偷懒。”
红娘子笑而不语，心中却明白，自家公爷是想摸清楚秦良玉率军而来的真实目的，
若真是来助拳的，
那必然是好酒好肉招待；
若是奉朝廷旨意过来接管山西的，
那就只能用软刀子强行解除这些川军的武装了。
毕竟，
自家公爷已经许诺让自家夫君做山西巡抚了，红娘子自然得替自己的丈夫赶走秦良玉这些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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