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固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银壶和两只银酒杯放在桌上，又将壶中的琼浆玉液倒出，请顾平品尝。
“我素来不会饮酒。”顾平把自己的那只银杯推到董固面前。
“这不是一般的酒，是鲜花酿。十几斤鲜花才能制这么一壶，对贮藏的温度要求极高，是运不出云方去的。这可是当今万岁也尝不到的珍品，大总管虽不饮酒，难得碰巧遇上，也务必破例尝一回！”董固又将银杯推回顾平面前。
顾平伸出食指轻敲杯壁，道：“公公竟用此等珍品待客，让某实在受宠若惊。不知公公此来为了何事？”
“哈哈哈哈！”董固忍不住仰头大笑，“俗语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听宣，鄙人心中实在高兴！”他凑近顾平得意道，“怎么样，这回可是皇上的意思啦。我看你呀，也没必要再在我这儿多操心了！”
顾平舒眉垂目，长吐一口气，冲董固拱手道：“是我输了。公公的远见卓识，某实不可及。”放下手，他又不安地蹙起眉。“不过……我一直没想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哈。”董固饮尽一杯鲜花酿，咂摸咂摸嘴，笑道，“年轻人，不要什么事都往明白去想。有些事，想得太明白可不好。”
顾平知道董固对他仍有防备，就算知道内因也不会对他轻言。于是他谦恭地问：“公公为何早就知道？即使远在云方，也能提前预料宫中之事，竟有如此神通？”
董固似笑非笑，瞧了一眼顾平面前的银杯撇嘴道：“大总管对鄙人这么‘客气’，怎的却问起了‘自家话儿’？”
顾平明白他的意思，捏起酒杯将鲜花酿慢慢品尽；董固又给他满上，一连灌了三杯。顾平点头道：“果然是珍品，我在宫中尝过的琼浆玉露皆不及也。只是给我喝来却不是可惜？某不会品酒，无福消受啊。”
“哪儿的话。大总管是大富大贵之人，相比之下这点福又算得了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平将空杯举到眼前转看，神情凝重。“朝廷内外，谁人不知董公公是制毒的方家呢？”
“鄙人特地带来银壶银杯，就怕大总管多心。”董固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把空杯举给顾平看，“鄙人的毒只用来对付忤逆圣上的人。大总管是圣上的左膀右臂，鄙人有那下毒的胆子，也没那心啊。”
顾平轻嗤，放下自己的空杯。“说到这儿我还想向您讨教。这世上，有什么无色无味、不让银器变色、完全不会被人察觉却能精准控制发作时间的剧毒？”
“剧毒？有多毒？置人于死地？”
“发作后只消三个时辰，就可令人筋脉尽断而亡。”
“这种毒……”董固一凛，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公公刚才嫌我开口便问公公的‘自家话儿’，那我就先给公公讲讲我自己的‘自家话儿’。公公听了，也麻烦替我解惑，看看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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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二十一年殿试，顾平从众多举子中脱颖而出，大受崇明帝赏识。就在崇明帝要下旨宣布他为状元时，他竟然控制不住地跪倒在殿堂上，呕吐不止。
“怎么回事！”状元殿前失仪让崇明帝勃然大怒，他向刘一清招招手，吩咐道：“过去看看！”
刘一清疾步走到顾平身边，只见这个上一刻还英姿勃发的少年正躬身蜷缩着，面无血色，奄奄一息。
“想是吃坏了肚子？”一旁的榜眼道。
刘一清没理会他，急忙叫了两个小宦官打扫地上的秽物，又叫了两个小宦官来把顾平抬走。他对那两个低声嘱咐道：“找李太医看看，感觉挺严重，不像是吃坏的。”
刘一清处理妥当回到崇明帝身边，崇明帝却阴沉着脸，怒意仍未消除。
“启禀圣上，顾生突然晕厥可能是中暑，微臣已着人带他去看太医了。”
“嗯知道了。”崇明帝攥着写有钦点名次的圣旨，却丝毫没有要交给刘一清宣读的意思。“既然今日有考生突发恶疾，那等明日诸考生均到殿时，再宣读此次殿试的名次吧！”
把崇明帝送回后宫，刘一清便告了个闲去找顾皇后，将顾平在殿试时呕吐晕倒一事诉说了。
“什么！”顾皇后听了险些背过气去，吓得身边的宫女送水的送水、拍背的拍背、顺气的顺气、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一阵忙活，才把她弄醒过来。“平儿他……现在可好？”
“微臣已着人送他去太医院了，李太医在替他诊治。”
“李太医？”顾皇后话语微嗔，“为何不找常太医？常太医的医术更高明，本宫也信得过他。”
“是……是微臣疏忽，微臣没有叮嘱找哪位太医，就听下面的小公公来报说李太医在看了……”
“算了……”顾皇后蹙眉叹气，“可诊出是什么病症？”
“还不知呢，微臣正打算去探望。”
“唉……平儿啊！”顾皇后越想越伤心，不禁潸然泪下，“本宫就你这一个侄儿，你是顾家的希望，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皇后娘娘莫要难过，微臣这就去太医院探听消息！”刘一清告别顾皇后，径向太医院行去。
他来到太医院，见常俭德正在整理药方，却不曾有李回春的身影。
“啊，刘公公。”常俭德放下手里的活，给刘一清行礼。
“常太医。”刘一清回礼，“敢问李太医在何处？”
“皇上身子不适，刚将李太医请走了。怎么，刘公公不知？”
“哦……”刘一清心说不妙，镇定道：“在下刚从皇后宫中来。皇后娘娘的内侄儿顾平，早上在殿试的时候晕倒了。在下教送来太医院，又去请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请您替他救治。不知人送过来没有？”
“啊？”常俭德一脸困惑，“李太医走之前，好像是有两个小公公抬着病人来找他。他吩咐金医官去诊治了，我就没多留意。”
“那顾平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金医官将他带出宫了吧。”
刘一清闻言心里有了底，便向常俭德告辞，回到皇上身边伺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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