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的话没有得到回应，黎焰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他嘴被堵住，本来呼吸就不太顺畅，现在感觉越来越难受，胸腔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黎焰。”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秦夭夭朝着这边奔来。
她叫着他的名字，从大门外跑进来，却被公安拦在里屋外面。
她的头发全都被汗水黏在脸上，身上的裙子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狼狈。
她来了啊，为他而来。
他身在地狱，而她踏光而来，在她的身后是光明和自由。
他想跟她走。
秦夭夭和陈甜梦、蔡全是被刘弘章从河边废弃民房那边开车接过来的，本以为这边应该已经结束，结果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局面。
秦夭夭看着黎焰半边脸上明显的红肿和半边脸上因为缺氧变得青白的面色，眉头蹙起，开口对田军生说道：“你手放松一点，他要窒息了。”
田军生看着门口大着肚子的女人，明明那么狼狈，却还是难掩明媚。
她应该就是秦夭夭吧，黎焰的妻子，他在发病的时候都忍不住念叨的女人。
田军生的手放松一点点，盯着秦夭夭说道：“让他们都退后，放我们离开。”
秦夭夭抿抿唇，开口道：“你们逃不掉的，还是束手就擒吧。”
“那你们是不在乎他的生死吗？”田军生的手再次用力，黎焰呼吸困顿。
秦夭夭眉心蹙起来，立刻说道：“就算现在放你离开，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逃不掉的，你只要放过他，其他条件但凡我能办到的，我都任你提。”
“没有其它条件，立刻放我们走，不然我马上就杀了她。”
不等田军生说话，周浩就阴狠道，手中的刀再次往黎情脖子里面滑进两分。
惊惧和疼痛让黎情崩溃，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往下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救我……救救我。”
领头的公安显然有些为难，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质死在自己的面前。
秦夭夭却根本不管黎情，只是看着田军生。
“你就是想求财而已，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求财，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能放过他。
你不用担心我不守信用，这么多公安同志在这儿看着呢，他们可以做个见证的，我秦夭夭说到做到。”
秦夭夭的话和黎焰白天跟他说的话一样，白天他怀抱侥幸，不敢冒险。
现在，秦夭夭说得对，他根本就逃不掉，他能相信他们吗？他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田军生突然有些难过，他这一生啊，似乎总是在失去。
失去喜欢的人，失去工作，失去信仰，现在马上要失去自由。
他真的很想做个好人的，可世事总喜欢跟他开玩笑。
他现在能怎么办呢？还能赌一把吗？
赌人的良知，给那个小家伙找到一个通向光明的机会？
但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都抛弃了良知。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他放低声音问道。
这明显的情绪软化，让公安和秦夭夭都精神一震。
秦夭夭飞快点头，回答道：“可以，我用我肚子里的孩子发誓。”
田军生的动摇很明显，他落在黎焰脖子上的手，力道慢慢松懈。
旁边的周浩大急，靠近两步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能相信他们，他们只是在骗你放人，好抓住你。”
田军生转头看他，扯扯唇角，说道：“可我已经没得选。”
他话音落下，就扭身捏住周浩持刀的手，一个肘击落到周浩的手臂上。
周浩手臂吃痛，刀子握不住，直接脱落，被黎情手忙脚乱的接住。
刀子突然落到自己手里面，黎情目光落到身边获得自由的黎焰身上，想到张盛的结局，想到自己今天过后的结局，恶从胆边生，握着刀子就朝黎焰刺去。
她完了，她的儿子完了，黎焰凭什么能好好的？他就该给他们母子陪葬。
黎情的动作太快，周边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田军生和周浩身上，谁都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连开枪都来不及。
“黎焰。”秦夭夭惊叫一声，心都提到嗓子眼。
两人旁边的田军生余光扫到黎情的动作，一脚踹开周浩后，几乎是本能反应般的，借着踹飞周浩的力道，拉着黎焰一个旋身。
“噗嗤。”
“砰。”
刀子入肉的声音和枪声同时响起。
黎焰被眼前炸开的血花惊得瞪大双眼，感觉整个世界都被血色笼罩，连秦夭夭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公安们迅速围上去控制住周浩和黎情。
秦夭夭则冲进去接住摇摇欲坠的黎焰，伸手帮他拔掉嘴里面的布团，让他得以大口呼吸。
剧痛袭来的时候，田军生没觉得这有多痛，他想，他总算能毫无愧疚的离开了。
有铁锈味从喉间涌上来，他看向身边的年轻夫妻，艰难地开口问道：“你说的话……能……能……算数吗？秦……夭夭？”
秦夭夭抱着黎焰，视线落在田军生嘴角不断冒出的血沫上，她知道，这个男人救不活了。
但他救了黎焰。
她冲他坚定地点头，“当然。”
田军生得到她的承诺，勾起唇角笑笑，回答的声音很小声，“谢……谢！”
秦夭夭看着他被抬走，目光落回到靠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黎焰身上。
他像是陷入什么梦魇，眼神毫无焦距，身体颤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她清晰的意识到，黎焰这是被刺激得发病了。
精神力透体而出，秦夭夭快速找到黎焰的精神体，精神体像是在震荡，有丝丝缕缕细微的红雾在精神体外面游离，那是新生出来的污染物。
现在不是给他治疗的好时候，秦夭夭只能先安抚黎焰的精神体。
秦夭夭的精神力不顾周边游荡的红雾，包裹上黎焰白皙的精神体，尽力安抚。
“黎焰，别怕，醒过来，已经没事了，你安全了，快点醒过来。”
秦夭夭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过来，拨开云雾，一点点传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黎焰的耳朵里。
血色翻滚的世界中，有光穿透而来，黎焰抬眼望过去，道道光束穿过厚厚的血色云层，慢慢汇聚到一起，最终连成一片，和他世界中的血色分庭抗礼。
自此，他的世界一半炼狱一半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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