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江箫送行的人很多。
光是城内的民众就挤得两道水泄不通，即便他们并不认识江箫。为了能更加轻便的出去，江箫选择换一条道走。
孟将军为江箫配了一匹马，一路送到了郊区，随行的还有清瑜的一支暗卫。
有关江箫会前往长恒的消息早就派人送出去了，但为了防止意外清瑜还是不想让江箫独自前往。
“就送到这里吧。”
江箫勒住缰绳，看向望着她的孟将军和将军夫人。
孟将军有些恍惚地看着马背上的人。
江箫一身戎装，久违地让他真正想到了孟凌。当初他们送别凌儿时也是这样，看着他骑在马背上，眼中尽是凌云之志。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曾经在战场上的旧疾也开始缠身，连带着回忆也常入梦中。
他当然知道江箫的想法。
因为曾经的他，孟凌都是这样。仅仅是长出了稚嫩的翅膀，就已经有勇气向着山崖坠去，即便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在山崖顶颤抖着柔软的绒羽，也要向着前方。
“一路顺风。”孟将军笑了起来。
江箫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翻身下马紧紧抱住孟将军和将军夫人。
“嗯。”
虽然孟将军和将军夫人都坚持要看着她离开，江箫还是坚持让他们先回去。
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江箫才摸了摸身下马匹的鬃毛，才准备离开，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相府的三小姐——林芷青。
她穿着朴素的衣裙，微笑着看她。
江箫挑眉，示意身边的人退下，骑着马靠近林芷青。
看着纤细的少女在马匹下显得格外娇小。江箫没想到林芷青会来找她送行。毕竟林芷青是相府的小姐，而现在无人不知两方的关系无比紧张。
不用猜也知道，林芷青是偷跑出来的。
江箫无意打听林芷青是怎么知道他们走的这条路，只是眯着眼睛同样打量着眼前看似无害的少女。
“日安，江小姐……或者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孟大人？”她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但这样似乎会和孟将军弄混？”
她没有因为江箫的靠近而后退，反而轻盈地上前一步。
“孟将军……小孟将军……孟家真是人才辈出，不知道日后孟大人会有怎样的成就呢？”
“犯不着拿我寻乐。”江箫平静地开口，“我去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不是吗？”
林芷青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瞬。
的确，她做了两手准备。
她想到或许孟将军会寻找到人过去，但孟将军能找到人不多，林芷青都调查过，那些人都是些草包，根本挑不动大梁。若是真矮个儿里挑将军去了也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而若是江箫去……
林芷青当然考虑过这个可能。
只是这是小概率事件，她没想到江箫居然真的会去。不仅换上了戎装，甚至还编造了身份，这可是欺君之罪，她就不怕吗？
更何况战场可不是说笑的，有孟凌这个先例在这里，林芷青觉得是个聪明人就会选择明哲保身，更何况是江箫这样的聪明人。
毕竟以孟将军和将军夫人的人品是不可能挟恩图报的，她完全可以先按兵不动，选择更加明智的路。
既然江箫说话并不客气，林芷青干脆也简单明了道：“你可知战场是怎样的地方？”
“当然。”江箫简单道，“我从那儿来。”
原主从战场逃难过来，那段遥远的和长恒有关的记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褪色。
可是林芷青却摇摇头。
“是吗？战场上可不止有战争。”
不然那位小孟将军也不会死于非命了。
“我以为你不会去。”林芷青抬眼看着江箫，缓缓说道。
她的眼睛完全不似平日人们口中相府三小姐的模样。江箫认为那些说三小姐乖巧沉默的人一定没见过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只狡猾又有耐心的狼。
那日在碧水间的偶遇恐怕也是在试探江箫的底细，方便她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那些被江箫示意退下的暗卫们沉默着看着两个人，即便听到林芷青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是沉默着。
江箫听出来林芷青的意思。
就算她现在不去长恒，也不会有任何事。
如果仅仅是为了给将军府一个保留虎符的理由，她如今有很多种手段，都要比亲自去战场要更加安全和稳妥。
是的，前提是仅仅为了将军府。
江箫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下垂着头的马似乎感受到了江箫的情绪，躁动地原地踱步。
“我会去的。”
江箫笃定的语气似乎触碰到了林芷青的心绪。她不由得困惑地看着骑在马背上的江箫。
她没有上过骑射课，或者说女子学堂里不会教她们过于实用的骑射，她们只需要注意不要失仪就可以。她不明白为什么江箫为何能有如此笃定的情绪。
可是在看着她戎装下精致的衣领时，林芷青猛地回神。
是二皇子殿下的吧。
是啊。
她怎么忘记了，江箫和她是不一样的。孟将军和将军夫人都是很开明的人，也很疼爱江箫。
而当林芷青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只想笑。
她垂下眼，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再次开口时，林芷青收起不必要的情绪，她礼貌而疏远道：“祝大人一路顺风。”
“……这就够了吗？”
“什么？”
江箫想了想。
诚恳地看着林芷青。
“你不是想要扯下那位？”
林芷青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箫，一时间耳膜鼓胀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被江箫轻飘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林芷青觉得自己好似不在这个世界，而紧接着她就看到江箫压下眉毛，一双眼眸定定看着她。
“可是这对我来说完全不够。”
林芷青看着江箫就好像在看着一只无法理解的怪物，可是却不恐怖反而让她移不开目光。
她透过那层皮囊仿佛看到了江箫的灵魂。
如火焰般炙热明亮，仅仅只是柔和的手段和躲在影子下的掌控根本无法让这个“怪物”满足。
江箫想要的一定比她还要多，还要不可言说。可是林芷青却奇妙地感受到了共情，甚至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大概她心里也有这样的一只“怪物”。
一只名叫野心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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