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时间定在周六下午四点。
这天，张羡睡到九点起，起床刷牙洗脸之后就在房间里自我表演。
他对着镜子练情绪。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于是说话声没有收着，放得比较开。
在房间里待了一小时，张羡开门出来，一路哼着小曲儿到厨房找东西吃。
张媚没给他做早餐，昨晚说让他睡醒自己做。
张羡很自然地揭开锅盖看了看，没煮粥，他开冰箱拿了一把青菜和一把小葱，再拿两个鸡蛋。
菜洗了放在篮子里备用。
洗好菜，接着就是煮饭，把米倒进电饭煲洗了一下，加水开煮。
做好这些，他打算煮一碗面来缓解饥饿。水微微烧开面条先放，等水彻底开了再打两个鸡蛋进去，青菜也扔进去煮，最后在放葱。
放一勺盐，半勺鸡精。
用筷子搅了一下，盖上锅盖等几分钟。
快到十点了他才吃上，既是早餐也是午餐。
客厅安静，只有餐厅传出筷子与碗的碰撞声。还有吸吮面条的声音。
过了良久，门铃响了。
以为是老妈回来了，但下一秒否定。怎么可能不带钥匙？而且她人现在应该在店里。
张羡看了眼碗里还剩一半的面条。
许是没动静，门外的人又按了一次门铃。
“来了。”张羡放下筷子起身，走向门口说道。
一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来干嘛？”张羡声音冷冷质问。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男人，半张脸布满胡茬，手边还提着一袋橘子。
见门开了，男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和张羡冷漠的脸形成对比。
“我来看看你。”男人说着将手上的一袋橘子伸来。
张羡没接，只道：“你来看我也看了，快走吧。”
两个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道门，像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不让我进去坐坐吗？阿羡。”男人单手扶住门框说道。
张羡深深看了男人一眼，向后退去，让他进来。
男人走了进去，仔细打量起屋内陈设。
坐在沙发，男人将手上的橘子放到茶几上。
“你妈不在家吧？”
张羡淡声嗤笑，“你来之前难道不是打听好了吗？”
明知故问。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掌，道：“你长高了不少，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前。”
张羡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倚着靠背，目光斜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语气不快，“那又怎么样，你来就是单纯的看我？我记得你跟我妈离婚已经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没来，现在突然来关心我了？”
男人叫张桓，是张羡的爸爸。
父母在一年前因为一些琐事离了婚。
张羡当时14岁，在孩子抚养权上，张桓和张媚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协商，最后协商无果后，一家人决定问他的意见，张羡选择跟着张媚生活。
自从离婚后，张桓有按时交付孩子抚养费，但从未主动看望过他。他起初不想父母离婚，但也不想看母亲整天心情不好。
男人又不只有一个，张桓可以再娶，他妈也可以再嫁。
“奶奶想你了，在家经常念叨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看她老人家。”
张桓面上始终挂着淡笑，张羡的眉眼和他很像，一样的桃花眼，年轻时很帅，现在沧桑了一些，但容貌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帅气。要不然张媚也不会看上他。
张羡瘪着嘴，头偏向一边看着茶几上的袋子，淡声道：“过年的时候吧。”
在他小时候经常跟奶奶呆一块，就算父母离婚了，奶奶还是他奶奶。
确实好久没有跟奶奶见面了，上次见也是过年，张桓带他去的。
“好，到时候来接你。”张桓从心里感到开心，阿羡还愿意跟他回去。
“你新婚妻子不介意？”张羡倏地问了一句。
几个月前，也是中考前夕，张桓迎来了第二春，他之所以能知道，还是张媚告知。
按张媚说的，张桓新娶的妻子比他小三岁，长得漂亮，是一名教师。
“她不会介意你的存在，”张桓说，“其实，你阿姨也想见见你。”
张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继子，有什么好见的。
男人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慢走不送。”张羡目送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等人彻底离开，张羡突然想起面条还没吃完。
赶紧回到餐厅，面汤上的油水有细微的凝结，面有些坨了，但还能吃，将碗里的面解决，他拿着碗到水台洗了放好。
煮的饭也熟了，将电源拔掉，揭开锅盖的瞬间，水蒸气往上冒，张羡重新将盖子盖好，离开了厨房。
到了客厅，眼睛落在那一袋橘子上，他走过去拿了一个剥皮吃了，味道酸酸甜甜。
他决定下午拿去学校分享给叶琰他们。
*
三点半张羡和叶琰骑着小黄车到校外。
两个人都戴了鸭舌帽，碰面后在校外街道等人。
江忱掐着点从清幽苑出发，到了校外刚好四点，其他人已经全到了。
太阳比较晒，林淮带了一顶草帽，身后背着书包。
萧雨婷撑着伞最先走在前面。
在场的只有萧雨婷一个女生。花玖儿高三周六需要上课，原本之前只上半天课，现在改成了全天。
夏为竹有事，这次拍摄没有她们的镜头，也可以不用过来。
在校警室跟校警打声招呼就进去了。
到了目的地，附近是学校的花园，往前几米就是林淮所说的拍摄地点。
一大片水泥砖地，台阶上是大块石头堆砌，旁边种植两棵大叶榄仁。
这里之前是一栋比较久远的楼房，后面成了危楼就拆了。
留下一堆石块。
“我们坐在那，”叶琰指着前面的石阶，看向身后的校道，“张羡就从前面走过来。”
安阳往前缓慢走去，一颗橙色篮球被他拍在地上又弹起。
砰砰声有节奏地传来，在这片只有风声拂过的地方格外入耳。
林淮把书包放在树边的石块上，从包里拿出相机和支架。
韩煜伸手拿过支架帮忙展开放在地上。
张羡把一袋橘子放在台阶上：“我带了一些橘子，待会口渴了就吃。”
“你怎么还买橘子啊。”安阳说。
“不是我买的，别人送我的。”张羡回。
“你书包里放了几本书？”叶琰问他。
“英语、地理、化学、还有两本导学案，”张羡说，“还有三本薄一点的作业本。”
林淮调好相机像素，双手托举相机，对着远处的几人拍了一张，还行，够清晰：“可以准备了。”
萧雨婷站在树下看剧本，闻声望去，“那就开始吧，你们要不要先走一遍，还是直接来？”
张羡扬声道：“直接来吧，要拍不好就再拍几遍，就是有点费相机。”
“这不是问题，先把那袋橘子放远点。”林淮把相机的带子戴脖子上，以防手不稳相机掉了。
张羡提起袋子放到花园里的石凳上，韩煜直接把林淮的书包也拿走，支架暂时用不上也一并带走，放在橘子旁边。
“我们换一个方向拍吧，”萧雨婷说，“从右往左，前面是围墙了。”
叶琰回头看了眼，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堵围墙，围墙后面是楼房。
“换吧，张羡从那边来，我们面对前面的矮墙坐。”叶琰手指着花园旁的矮墙说道。
“好。”萧雨婷走到石阶旁，指着第二节台阶道：“叶琰你坐在这，安阳和韩煜坐在你上边。”
叶琰走过去果断坐下，安阳抱着球坐在叶琰左手边上一个台阶，韩煜坐在最上边，和安阳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叶琰双手搭在膝盖，大大咧咧坐着，手上拿着手机当作辅助工具。
“一镜到底的话，你们尽量自然一点，不要装的很明显。”萧雨婷看着他们已经坐好，叮嘱一句之后，看向张羡道：“帽子要摘掉，还有你书包可能会脏，还有书。”
“没事，你们谁踩的谁帮我洗。”张羡耸耸肩，语气无所谓。
“江忱，帮我拿一下帽子。”张羡将帽子拿下递给江忱，顺手甩了甩头发。
“我要先拍一下张羡的表情特写。”林淮开口，“张羡先到那边去。”
“好。”背上书包，张羡到围墙前站住。
走到张羡旁边，林淮将相机取下，“我先将镜头从你的脚步转移到你的脸部，看一下效果怎么样。”
张羡咧开嘴笑，“诶呀，感觉好正式啊。”
“你们要是演好了就更正式了。”林淮走到张羡背后，“我说走的时候你就往前走，正常走路速度，但步子要小一点。”
“好的。”张羡说。
林淮蹲下举着相机，“走。”
张羡得令，迈开腿往前。
萧雨婷站在远处看着，男生头低着，双手抓着书包带子，表情迷茫低落向前走去，身上有点阴郁的气质，感觉他的腿走起路来有些拐。
林淮从他的脚后跟转移到脚边，然后转了半圈，缓缓将镜头转移到张羡的脸上，对准他的脸，然后往前拉开镜头。
“停下。”远处的萧雨婷喊了一声。
她走过去说：“现在要你抬眼的镜头，注意表情。”
林淮道：“我说抬你再抬。”
张羡点头。
“抬头。”
张羡缓缓抬起头，眼神从一开始的混沌转变成清明，瞳孔猛地一缩，有往后退了一小步的动作。
“好了。”林淮说道，“你先别动，我去看一下视频拍的怎么样。”
退到树荫里，林淮这才看得清拍摄内容。
萧雨婷冲着台阶处的三位道：“你们准备一下，待会拍你们。注意看到张羡走来的神情，要有混社会的那种感觉。”
“我一看到他们就害怕想往回走，然后被他们叫住。”张羡站在原地搭话，脚没有挪动一步，他手搭在额前，等了几秒，冲着林淮喊：“淮哥好了没有，我好晒啊……”
“你在晒一会儿。”林淮闻言对他说。
叶琰扑哧笑了出来，安阳垂眸，手搭在叶琰的肩膀，“别笑了。”
“我给你打伞。”萧雨婷去把伞拿了过来，将伞撑开，走过去帮张羡遮阳。
“欸～谢谢姐！”张羡苦瓜脸瞬间消失。
林淮抬眸瞅了眼，“好了，接着拍。”
“我要拍张羡看到他们的背影，”林淮走过去和他们说：“还有你们三个的面部表情，好好表现。”
“来吧，准备好了。”安阳说道。
萧雨婷退到张羡身后几米远。
林淮从张羡背后侧面开始拍起，坐在远处台阶的三人也入了镜。
安阳看向张羡，语气轻佻，“哟？还以为你今天不会从这经过呢。”
按下暂停键，林淮走到台阶处，“你们三个准备，各自的表情要有。”
叶琰和韩煜听到安阳的话，几乎一致侧眸看向张羡的方向，叶琰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表情闲淡，半眯着眼看人，眉毛向上挑了挑，一副拽样。
韩煜则是无聊地看着前面，他坐在高处，寻声低眸瞥了一眼，眼神冷漠。
叶琰和韩煜头上都戴了黑色鸭舌帽，帽檐遮住前额，搭配上他们的神情，倒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安阳一脸不屑厌嫌模样，手上来回颠着球，俨然一副常堵在小巷子里的小混混模样，可有他那张帅脸在，跟小混混就搭不上边，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镜头转到张羡，他有些害怕的驻足在原地，内心纠结的情绪演出来，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张羡铆足了劲往前走去，等离他们越来越近，安阳顿时将手上的篮球抛了出去，砸到张羡的头。
张羡整个人一个趔趄，球落地向后滚去。
他隐忍的情绪，肩膀轻微颤抖。
叶琰起身向张羡走来，边走边说：“你昨天跑什么呢？一见我们就跑，这么怕我们啊？啊？”
最后一个“啊”他加大了音量。
张羡低着头不发一言。
“跟他废什么话，”安阳倏地站起来，走下台阶说道：“喂小子，上次叫你带的钱呢？把钱给我们！”
韩煜跟着安阳起身走下来，站到张羡身后，三个人将他围起来。
韩煜冷笑：“哼，他昨天见我们就跑，说不定没拿到钱呢。”
韩煜说着抬手抓住张羡的书包。
张羡身体一抖，颤巍巍的语气说：“我、我是真的没有钱，都被你们拿去了……”
“没钱不会找你奶奶要吗？你没钱，难道你奶奶也没有么，我可不信。知道你没用，没想到这么没用，几百块都拿不出，是不想吧？嗯？”
叶琰抬手压住张羡的肩膀，用力往后推了一下，韩煜见状第一时间松开抓住他书包的手，猝不及防的，张羡身形不稳往后踉跄两步，他心中积压着怒气，但始终不敢发泄出来。
垂在两侧的手攥紧。
“真是给你脸了，怎么，是觉得被我们欺压这么久，要反抗了是吗？”看到他的表情，安阳不满，恶狠狠地说道，用手戳着张羡的锁骨以下部位，戳的很用力，边戳边往前迈步，促使张羡往后退。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叫板！”
安阳一个用力就将人推倒在地。
张羡爬起，抬眼看着他们，眼底满是愤怒，眼眶泛红，心底堵着气，却只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们不要太过分！”
“过分？”安阳歪头挑眉俯视着他，嘲讽一笑，“这就过分了，我们还有更过分的呢。”
叶琰向前一步蹲在他面前，抬手拽住男生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张羡瞪着双眼，愠怒地看着叶琰。
啪——很清脆巴掌声。
叶琰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张羡脸撇到一边，脸上顿时出现红印子，“既然你没有给我们带来想要的，那就不要怪我们了。”
叶琰话音未落，韩煜直接扯张羡的书包。
“你干什么！别碰我的东西！”
张羡伸手拽住书包带子，死死抓住，叶琰抓着他衣领的手猛地往旁边扯了扯，安阳抓住书包带子，扯开张羡的手，转手一巴掌扇在他右脸，张羡被扇的撇开脸，心下更是震惊万分。
在远处围观的萧雨婷和江忱一脸愕然，只觉得好突然。
韩煜有些暴力的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书全倒了出来，掉在地上，张羡眼红挣扎大喊：“啊！放开我！你们就是——！能不能放过我，不要动我的东西……”
叶琰和安阳将他按在地上，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
“还是三好学生呢，这么爱学习。”韩煜轻蔑一笑，将他的书包扔地上，抬脚就是踩在两本书上。
“书包里带这么多书，就是没有带钱。”韩煜揶揄地说完，抬脚将他的书包踢远了些。
张羡突然挣脱开来，他坐起身，就要去捡书包，韩煜见状忙上前去又是踢了一脚。
叶琰从背后抓住张羡后领将人往回拽，又给按回地上，安阳帮忙按住：“还想去捡啊，问过我意见了吗！”
叶琰站起来一脚踢在他腰腹，嘴上骂道：“就你这样还想让我们放过你，做梦呢，你就只能是被我们欺负的命！”
……
比较近的镜头林淮都已经拍下来，远景也拍了，最后三位霸凌者踢完人，转身潇洒离去，就剩张羡一个人坐在地上抱头抽噎。
他坐起身，悲伤的情绪席卷着他，望向地上的书本和远处的书包，他双手环上膝盖，头埋在上面，哭声传出。
听着他的哭声，能感觉到他悲伤的情绪，肩膀一抖一抖。
过了一分钟后，他抬起头，眼眶是哭过的红，眼底迸发出对霸凌者的恨意……
他颤巍巍站起，过去捡书和书包。
这里会有“张三”的内心独白，要到后期进行配音。
林淮将镜头拉远，按下暂停键后，高声道：“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们表现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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