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钥纹亮起的瞬间,林逸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
眼前的一切——焦急的诺塔、满是仪器的指挥舱——瞬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意识冲垮的恐怖记忆洪流!
他“看见”了!
在无尽遥远的过去,冰冷的银色舰队横亘于死寂的星空,它们像播种一样,向着无数蕴含生命的星球,洒下了一颗颗……共生体孢子!
“原来……所谓的共生体计划,根本就是一场强制所有生命按照他们设定路线进化的……残酷实验?!”
这血淋淋的真相让林逸灵魂都在战栗,无边的愤怒涌上心头。
然而,还没等他消化这惊人的秘密——
轰!!!
一股远超以往、霸道绝伦的翡翠能量,猛地从他胸口的仲裁者核心中爆发出来!
“铿铿铿——!”
放在一旁的仲裁者战甲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瞬间化作一道道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动覆盖林逸全身!
战甲加身的刹那,林逸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体内奔腾!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仿佛与整个宇宙连接在了一起。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
就在飞船不远处的宇宙空间中,那里的空间像脆弱的玻璃一样,正在寸寸碎裂!一道漆黑、深邃、散发着吞噬万物气息的恐怖裂缝,正缓缓撕裂开来!
裂缝之后,是一股冰冷、死寂、让林逸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未知存在!它比共生体古老千万倍,它的目标,是吞噬掉整个维度!
“警告!警告!侦测到超高强度空间撕裂!能量等级无法估算!危险!极度危险!”飞船智脑发出刺耳的尖啸。
诺塔脸色煞白,握枪的手都在发抖。泰勒教授更是骇得连连后退:“那……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唯有林逸,屹立在璀璨的翡翠光焰之中,仲裁者战甲上每一道纹路都在发光,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嗡鸣。
他死死盯着那道正在扩张的维度裂缝,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星图钥纹的觉醒,不仅引来了银色舰队背后的黑手,更是惊动了这头沉睡在维度之间的恐怖吞噬兽!
“想吞掉我们?问过我没有!”
林逸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抬起右臂。
沸腾的翡翠能量不再形成护盾或光矛,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玄奥、充满生命气息的绿色符文,如同活过来的灵蛇,缠绕在他的臂甲之上!
一种全新的能力信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
维度修复!
“给我……合!”
他暴喝一声,凝聚了全身力量与信念,对着那道狰狞的维度裂缝,狠狠一握!
璀璨的翡翠光华,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带着修复与秩序的伟力,悍然撞向了那片正在不断崩塌、被黑暗吞噬的破碎空间!
修复维度VS吞噬维度!
前所未有的终极对决,瞬间爆发!
璀璨夺目的翡翠光华,如同宇宙中奔腾不息的生命长河,又似编织时空的法则丝线,自林逸臂甲喷涌而出,精准地撞向那道狰狞扩张的维度裂缝!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剧烈反应声。翡翠能量与裂缝边缘那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猛烈交锋,相互侵蚀、消融。那黑暗并非单纯的“无”,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贪婪的“反存在”,疯狂地啃食着一切秩序与能量。
林逸浑身剧震!
透过仲裁者战甲与翡翠能量的深度连接,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维度裂缝另一端的恐怖意志——冰冷、空洞,唯有最纯粹的“吞噬”本能。它要吃的不是物质,不是能量,而是构成这个世界基础的“维度”本身!仅仅是隔着裂缝传递过来的一丝气息,就足以让寻常恒星熄灭,让生命星球瞬间化为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绝对死域。
“呃……给我……合上!”林逸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仲裁者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动着,将更磅礴的翡翠能量压榨出来,注入到那修复的符文洪流之中。
奇迹发生了!
在诺塔和泰勒教授震撼的注视下,主屏幕上那片原本在不断扭曲、扩大的不规则黑暗区域,边缘竟然真的开始蠕动、收缩!无数细密的翡翠符文如同最灵巧的织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着破碎的空间结构,强行将那道裂开的口子弥合!
裂缝后方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秩序”与“修复”属性的力量所阻隔,变得模糊了一些。
“成……成功了?!”诺塔紧握着手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从没见过这种层面的对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战争的范畴。
泰勒教授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能量读数:“不可思议!林逸释放的能量……它在从根本上修复空间常数!这、这简直是神迹!”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逸,感受却截然不同。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用双手去合拢一道决堤的天河!每一寸空间的修复,都消耗着海量的精神与能量。那维度裂缝另一端传来的吸力与侵蚀力庞大得超乎想象,翡翠能量修复的速度,仅仅比裂缝自然扩张的速度快上那么一丝!
而且,他能感觉到,裂缝那头的那“未知存在”,似乎被他的行为激怒了。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意志凝聚起来,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击在他以翡翠能量构筑的修复壁垒上。
嗡——!
林逸闷哼一声,战甲外的翡翠光焰一阵剧烈摇曳,刚刚被修复的一小片区域边缘,竟然再次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黑色裂痕!
“它……它有意识!它在反抗修复!”林逸在通讯频道中低吼,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震惊。这吞噬维度的怪物,并非自然现象,它拥有着明确的、恶意的意志!
“指挥官!能量输出已达到临界点!仲裁者核心过载警告!”飞船智脑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不能退!也退不了!
林逸眼神一厉。星图钥纹觉醒带来的庞大信息流虽然在最初冲击了他的意识,但也让他对翡翠能量、对仲裁者战甲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一些原本晦涩难明的传承知识,在此刻生死危机的压迫下,变得清晰起来。
“维度修复,不仅仅是能量的堆砌……更是规则的重新定义与梳理……”
他福至心灵,不再一味地强行输出能量去“堵”裂缝。他闭上眼(战甲视觉系统依旧清晰),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仲裁者核心深处,感受着那源自远古的、维系平衡的法则力量。
他臂甲前喷涌的翡翠能量洪流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无差别地覆盖,而是分化成亿万条更加纤细、灵动的光丝。这些光丝如同拥有智慧的生命,主动探入维度裂缝最不稳定、结构最脆弱的节点,不是强行弥合,而是像修复dNA链一样,精准地衔接断裂的“空间序列”,引导着周围稳定的维度结构自行生长、愈合。
这是一种更高效、更本质的修复方式!消耗的能量骤然降低,而修复的速度却陡然提升!
“有效!”林逸心中一喜。
只见那道横亘在宇宙背景上的黑色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缩、变淡。裂缝后方那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被迅速隔绝,变得越来越微弱。
就在裂缝即将被彻底弥合的前一刹那——
“吼!!!”
一股无法用声音形容,却直接作用于所有生命灵魂层面的狂暴怒吼,猛地从即将消失的裂缝彼端炸响!
这道怒吼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击灵魂与意识!即使有仲裁者战甲和翡翠能量的双重过滤,林逸依旧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刺穿,剧痛让他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诺塔和泰勒教授更是惨叫一声,抱住头颅瘫倒在地,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飞船内部的灯光疯狂闪烁,各种仪器屏幕上乱码狂飙,智脑的警告声被扭曲成一片杂音!
这临死前的反扑,恐怖如斯!
伴随着这道灵魂怒吼,一道凝练到极致、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能量箭矢,猛地从那仅剩一丝的裂缝中射出!它不是攻击物质,也不是攻击能量,它所过之处,连“空间”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它抹除,留下一条绝对虚无的轨迹,直射林逸的眉心!
快!快到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避无可避!
林逸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刚刚全力维持修复,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或闪避!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口的仲裁者核心,以及刚刚觉醒、与他灵魂深度融合的星图钥纹,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翡翠色的光辉与星图钥纹银色的流光交织,不再是主动释放,而是形成了一道本能的、守护宿主的绝对屏障,堪堪挡在了那道恐怖的黑色箭矢之前!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黑色箭矢与翡翠银色交织的屏障接触的瞬间,两者同时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而那道最后的维度裂缝,也终于在翡翠能量的持续修复下,彻底闭合、消失无踪。宇宙空间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物理法则的恐怖危机只是一场幻觉。
“结……结束了?”诺塔挣扎着抬起头,抹去鼻尖的血迹,心有余悸地问道。
林逸没有回答。他单膝跪倒在甲板上,仲裁者战甲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自动解除。他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一刻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依旧萦绕不散。
最后那道黑色箭矢……还有裂缝彼端那充满恶意的意志……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飞船的甲板,望向那无尽深邃的星空。
银色舰队播撒共生体的“强制进化实验”,吞噬维度的未知恐怖存在……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仲裁者战甲和星图钥纹,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展现出针对性的力量?
星图钥纹的觉醒,与其说是获得了宝藏,不如说是打开了一个装着更多谜团和更大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我们……惹上大麻烦了。”林逸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泰勒教授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主屏幕上恢复正常的空间读数,又看了看虚脱的林逸,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
“不仅仅是麻烦,林逸。”他扶了扶破碎的眼镜,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的颤音,“我们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这个宇宙最底层、最黑暗的秘密之一。那个存在……它今天虽然被击退了,但它一定记住了我们,记住了这股修复维度的力量。”
飞船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恒星的光芒,透过舷窗洒落进来,将三人凝重而疲惫的身影拉得老长。
未知的强敌已然现身,前方的道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荆棘与毁灭的危机。而林逸的终极试炼,才刚刚开始。
飞船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和三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提醒着他们刚刚从何等恐怖的边缘挣扎回来。舷窗外的星空恢复了亘古的宁静,但那短暂的、维度被撕裂的噩梦景象,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林逸撑着膝盖,缓缓站直身体。仲裁者战甲解除后,一股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不仅仅是身体能量的透支,更是精神层面与那“未知存在”短暂交锋后的沉重疲惫。星图钥纹在意识深处缓缓旋转,不再散发灼热,而是传递出一种冰凉而警惕的悸动,仿佛在无声地示警。“它……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诺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她扶着控制台边缘,手指依旧有些发颤。作为经历过无数战斗的战士,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那敌人无形无质,却可以直接撼动时空,抹杀存在。泰勒教授已经快速调取了智脑记录下的最后数据残片,尽管大部分信息都在那灵魂怒吼和空间畸变中损毁。他指着屏幕上几段扭曲的波形和无法解析的能量频谱,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无法定义,林逸。根据仅存的数据推断,它并非我们认知中的任何生命形式或能量聚合体。它的行为模式……更接近于一种‘规则性’的灾难,一种旨在将有序宇宙归于‘虚无’的……清道夫。”“清道夫?”林逸皱眉,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是的,”泰勒教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就像生物体内的免疫系统会清除病变细胞,或者宇宙会通过超新星爆发来重塑星系。这个存在,或许就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用于‘清理’失衡维度或过于‘异常’发展的机制。而我们,可能因为星图钥纹的觉醒,或者你刚才使用的‘维度修复’能力,被它标记为了需要清除的‘异常’!”这个推测比面对一个有形的敌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对抗的,可能是某种宇宙底层法则的具象化执行者!“是因为共生体吗?”诺塔猛地看向林逸,“星图钥纹记录了共生体的起源,那个银色舰队播撒孢子……这种强制进化,是否就是一种引发‘失衡’的‘异常’?”林逸沉默着,意识再次沉入星图钥纹带来的庞杂信息流中。这一次,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不再被动接收,而是主动搜寻与“维度”、“吞噬”、“清理”相关的碎片。一幕幕模糊的画面飞速闪过:银色舰队在播撒孢子后,并非单纯观察,它们似乎在……收集数据?某种关于生命与维度相互影响、进化极限的数据?他甚至捕捉到一些极其短暂的画面,某些实验场星球,在共生体与宿主结合产生无法控制的“突变”或突破某种界限时,整个星球连同其所在的空间,会骤然……消失!不是爆炸,而是像被橡皮擦掉一样,彻底抹除,只留下一片纯粹的虚无。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逸心中成型。“或许,我们搞错了因果关系。”林逸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洞察到恐怖真相的冰冷,“不是共生体实验引来了那个‘清道夫’。而是……那个银色舰队,他们进行的‘共生体计划’,本身就是在研究和……利用这个‘清道夫’!”“什么?!”诺塔和泰勒教授同时失声。“他们在进行一场极度危险的实验,用无数星球和文明作为测试品,试图摸清这个‘维度吞噬者’的触发条件、行为模式,甚至……找到控制或者规避它的方法!”林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愤怒,“星图钥纹,可能不仅是实验记录,更是一个……警报器,或者说,一个用于在触发‘清理’时,启动应对机制的‘钥匙’!”所以仲裁者战甲才会在关键时刻觉醒“维度修复”能力。这根本就是一套专门为了应对因实验失控而引来的“维度清道夫”的防御系统!他们不是无辜被卷进来的,他们是从一开始,就身处在这个跨越亿万年、以宇宙为棋盘的疯狂实验场中!而林逸,因为继承了星图钥纹和仲裁者战甲,已经从棋子,变成了必须直面棋盘外规则维护者的……持钥人!就在这时,飞船的远程传感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但并非最高警报的提示音。“检测到超空间信号涟漪,坐标位于K-77星云边缘,信号特征……与数据库中记录的‘观测者’匿名信号有百分之七十三吻合度!”智脑报告道。“观测者……”泰勒教授立刻调出星图,锁定那个坐标,“那是星际黑市中流传的一个神秘情报组织,据说他们贩卖的信息涉及古老秘辛,但要价极高,且从不露面。”林逸走到星图前,看着那个遥远的坐标点,目光锐利。刚刚经历了一场维度危机,就立刻收到了神秘势力的信号?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他们说了什么?”林逸问道。智脑翻译出一段经过多重加密后破解的简短信息:“‘园丁’已注意到‘新芽’的过分生长,并投下了‘除草剂’。想了解‘花园’的规则,以及如何让‘新芽’活下去,带来‘银色播种者’的密钥,到暗礁星域,黑石酒馆。”信息内容让指挥舱内再次陷入沉默。园丁?是指那个维度吞噬者?新芽是指林逸,或者他代表的仲裁者力量?除草剂就是刚才的攻击?而银色播种者,无疑就是指那些播撒共生体孢子的银色舰队!密钥……很可能就是星图钥纹本身!这是一个邀请,或者说,一个交易。来自那个神秘的“观测者”组织。他们似乎知道很多内情,包括刚刚发生的战斗。“这是一个陷阱吗?”诺塔警惕地问。“可能性极高。”泰勒教授面色凝重,“但他们提到了‘花园的规则’和‘活下去’,这暗示他们可能确实掌握着关于那个‘维度清道夫’的关键信息,甚至……规避它的方法。”林逸凝视着星图上那个名为“暗礁星域”的混乱星区,那里是法外之地,海盗、走私犯和各种见不得光的势力盘踞之处。黑石酒馆,更是其中臭名昭着的信息黑市。前有虎视眈眈的“园丁”(维度吞噬者),侧面有布局亿万年、目的不明的“银色播种者”,现在又冒出一个神秘莫测、意图不明的“观测者”。局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但他没有选择。被动等待,只会被“园丁”再次找到,或者被“播种者”当作实验品处理掉。他必须主动出击,获取信息,掌握主动权。“调整航线,”林逸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标,暗礁星域,黑石酒馆。”他转头看向舷窗外无垠的星空,眼神锐利如刀。播种者、园丁、观测者……还有他这个意外闯入的“新芽”。这场关乎宇宙存亡的棋局,他既然已经入局,就绝不会任人摆布!终极试炼的下一幕,即将在混乱与危险的暗礁星域拉开。而林逸手中的筹码,是他刚刚觉醒的力量,和一颗永不屈服的心。
飞船引擎低沉地轰鸣,划破常规空间,一头扎进了前往暗礁星域的超空间航道。舷窗外的景象变成了被拉长的、光怪陆离的彩色线条,但船舱内的气氛却比外面的虚无更加凝重。
林逸坐在主控椅上,双目微阖,并非休息,而是在全力消化星图钥纹中浩如烟海的信息,并尝试与体内奔流的翡翠能量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仲裁者战甲虽然解除,但那股蕴藏着秩序与修复之力的能量依旧在他经脉与意识中流淌,与星图钥纹散发出的古老银辉相互交织、试探。
“仲裁者……维度修复……”林逸在心中默念。他回忆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仅仅是能量的对抗,更像是一种……权限的争夺。那“园丁”(他暂时以此称呼那维度吞噬者)的力量旨在抹除、归墟,而仲裁者的力量则是在重塑、维系。这绝非简单的属性相克,更像是两种根本对立的宇宙法则的碰撞。
“教授,”林逸忽然开口,打破了持续的沉默,“调取所有关于‘规则性灾难’、‘宇宙常数修正’以及……神话传说中关于‘世界树’、‘支撑天柱’之类的记载,进行交叉比对。”
泰勒教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逸的意图:“你是想从更宏观的层面理解这种力量?”
“嗯,”林逸点头,“如果‘园丁’是某种底层规则的执行者,那仲裁者代表的‘修复’,或许也并非单纯的‘善良’,而是另一种层面的‘规则’。我们需要知道,我们究竟在动用什么样的力量,代价又是什么。”
他隐隐感觉到,过度使用“维度修复”,或许本身就会引起某种不好的连锁反应,或者……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诺塔则在紧张地检查着飞船的武器系统和隐匿装置。暗礁星域是着名的无法地带,那里没有法律,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星际海盗、叛军残党、基因改造的雇佣兵、乃至一些被主流文明通缉的疯狂科学家都混迹其中。黑石酒馆更是龙潭虎穴,据说在那里,只要出得起价钱,连某个帝国公主的行程表都能买到。
“我们的身份经过层层伪装,能量签名也模拟成了一艘中型走私船,”诺塔报告道,“但能否瞒过黑石酒馆背后的势力,很难说。‘观测者’能找到我们,说明他们的情报网络远超想象。”
“他们既然主动接触,至少在见面之前,我们应该是‘安全’的。”林逸冷静分析,“但他们要‘银色播种者的密钥’,也就是星图钥纹,这绝无可能。”星图钥纹已与他灵魂绑定,强行剥离无异于死亡,更何况,这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依仗。
数日后,飞船脱离超空间,一片混乱、破碎的星域呈现在眼前。
暗礁星域,名副其实。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古老的星际战争,无数星球的残骸、小行星的碎片、乃至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骨骼化石,构成了这片广袤而危险的宇宙坟场。引力异常区域随处可见,能量风暴不定期地席卷某些角落,导航信号受到严重干扰。只有最熟悉此地航线、或者装备了顶级导航系统的船只才敢深入。
他们的飞船按照“观测者”提供的坐标,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星体残骸间穿行,避开了几处明显散发着危险能量波动的海盗据点,最终,一颗不起眼的、表面布满撞击坑的灰褐色星球出现在视野中。
“黑石星,”泰勒教授看着资料,“大气稀薄,不适合绝大多数碳基生命生存。星球表面有一座依靠地热和核能维持的封闭式城市——‘破碎之城’,黑石酒馆就在城市的最底层。”
飞船按照指引,降落在城市外围一个破旧的起降平台。缴纳了一笔不菲的“停泊费”和“空气税”后,三人通过一条充满铁锈和机油味的狭窄通道,进入了这座建于地下的混乱之城。
与外面的死寂荒凉截然不同,破碎之城内部喧闹、拥挤、光怪陆离。各种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燃料、刺激性食物和不同物种体液的古怪气味。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诱人又危险的讯息,贩卖着从违禁武器到奴隶契约的一切。角落里不时传来争吵和打斗声,但很快就会被一众穿着统一制服、戴着全覆盖头盔的“治安官”用电击棍平息——前提是没闹出太大动静。
黑石酒馆位于城市最底层,需要乘坐一台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巨型升降梯下去。酒馆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尊造型狰狞、不知是何生物的巨大石雕守卫,它们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扫描着每一个进入者。
推开厚重的、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大门,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酒精、汗水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酒馆内部空间极大,光线昏暗,只有吧台和少数卡座亮着灯。形形色色的顾客散布各处,低声交谈,或者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新来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逸三人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但很快又平息下去。在这里,陌生面孔意味着麻烦,也意味着……机会。
他们按照信息指示,走向吧台。酒保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呈岩石质感、只有一只巨大独眼的生物,他正默默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骨制成的酒杯。
“三杯‘星尘’,加冰。”林逸说出暗号。
独眼酒保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那只巨大的眼睛,冰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逸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柜台下拿出三个布满灰尘的瓶子,倒出一些闪烁着微光的银色液体,推了过来。
“角落,阴影下的座位。”酒保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便不再理会他们。
林逸端起酒杯(里面的液体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似乎并非普通饮料),带着诺塔和泰勒走向酒馆最深处一个被阴影笼罩的卡座。
刚坐下,一个身影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对面的阴影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的手指修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你们的速度比预计的要快,‘新芽’。”一个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正是“观测者”。
“客套就免了,”林逸直接切入主题,“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园丁’是什么?‘花园的规则’又是什么?我们该如何应对?”
“观测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带着一丝嘲讽:“年轻人,总是如此急切。在谈论如何应对‘园丁’的‘除草剂’之前,你们是否真正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需要被清除’的‘新芽’?”
他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林逸。
“是因为你身上那不属于这个‘纪元’的力量,仲裁者。是因为你触碰了‘播种者’留下的禁忌知识,星图钥纹。更是因为……你在试图‘修复’被‘园丁’标记为‘冗余’或‘错误’的维度褶皱。”
“你的存在本身,以及你的行为,在‘园丁’的判定中,已经构成了对‘花园’整体‘整洁’与‘平衡’的威胁。”
林逸心中一沉:“所以,只要我拥有这份力量,就永远是它的目标?”
“可以这么理解。”“观测者”的声音依旧平淡,“除非,你能证明你的存在,你对‘花园’的‘价值’,大于你带来的‘混乱’。”
“如何证明?”
“观测者”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与危险交织的味道:“帮助我,拿到‘播种者’留在暗礁星域的一件东西。那里面,藏着关于‘园丁’运行逻辑的一部分核心数据。有了它,我们或许能找到规避,甚至……在一定限度内影响‘园丁’行为的方法。”
“而作为预付的报酬,”他顿了顿,“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仲裁者’战甲和‘星图钥纹’的真相——它们,并非‘播种者’用来防御‘园丁’的工具。它们最初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恰恰是为了……引导甚至扩大‘园丁’的清理范围,清除那些不符合‘播种者’进化模型的‘失败实验品’。”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林逸脑海中炸响!
仲裁者战甲和星图钥纹,不是救世的方舟,而是……毁灭的帮凶?!
他一直以来依赖的力量,其本质竟然如此?!
看着陷入巨大震惊和内心挣扎的林逸,“观测者”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暗礁星域的浑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而林逸的终极试炼,在踏入黑石酒馆的这一刻,才真正露出了它狰狞残酷的一角。
“观测者”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了林逸的血管,冻结了他的思维。仲裁者战甲,那在他最危急时刻给予他力量、修复维度、仿佛代表着秩序与希望的铠甲;星图钥纹,那承载着共生体起源秘密、指引他前路的古老遗物——它们的本质,竟然是“播种者”用来精准清除“失败品”的……刽子手工具?!
一股强烈的荒谬与恶心感涌上林逸的喉咙。他一直以来对抗危机、试图守护某些东西所依赖的力量,其根源竟如此黑暗?那他之前修复维度的行为,在更宏大的视角下,又算什么?是延续了这套工具的“本职工作”,还是在无意中背离了其创造者的初衷?
诺塔和泰勒教授也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个消息颠覆了他们对过往所有经历的认知。
“你……有何证据?”林逸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炬地盯住阴影中的“观测者”。不能仅凭对方一面之词就全盘相信,尤其是在这龙蛇混杂的黑石酒馆。
“证据?”“观测者”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苍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道微弱的、只有林逸能清晰感知到的能量波动散发开来,与他意识深处的星图钥纹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这股波动并非钥纹本身的力量,而更像是一种……“后门”程序的激活信号。
刹那间,林逸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段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残酷的画面:
不再是模糊的孢子播撒,而是清晰的“清理”场景。一颗生机勃勃的星球上,某种与共生体结合后产生高度智慧与灵性、却偏离了“播种者”预设进化路线的文明正在蓬勃发展。突然,天空被撕裂,并非“园丁”那种纯粹的维度吞噬,而是降下了一道道蕴含着仲裁者战甲同源能量、却更加冰冷无情的翡翠光柱。这些光柱精准地抹除了那个文明的所有痕迹,连同他们改造过的生态环境一起“修复”回了原始状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执行这次清理的,是一个模糊的、穿着与林逸相似但更加古朴战甲的身影。
紧接着,另一段信息涌入:星图钥纹在那些被标记为“失败”的实验场星球附近,会发出特定的、引导“清理”的坐标信号。这信号,与“园丁”出现的维度波动,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非对抗性的……互补性!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逸的后背。这些来自星图钥纹内部、被特殊信号引出的深层记忆碎片,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仲裁者系统,确实曾被用于“修剪”不符合预期的“枝叶”。
“明白了吗?”“观测者”收回手指,那微弱的共鸣信号消失,“你们所拥有的,是一把曾沾满鲜血的凶器。而‘播种者’,从来不是什么促进进化的慈善家,他们是冷酷的实验员,而我们,包括那些被抹除的文明,都只是试管中的微生物。”
酒馆昏暗的灯光下,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你告诉我们这些,目的究竟是什么?”林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沉声问道。对方揭露这残酷真相,绝不仅仅是为了打击他。
“目的很简单。”“观测者”的声音依旧平淡,“正如我所说,拿到那件藏有‘园丁’核心逻辑数据的物品。我们需要它来寻找生路。而你们,需要摆脱作为‘清理工具’的命运,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份力量,为自己,也为其他可能被‘清理’的存在,争得一线生机。”
“为什么是我们?”诺塔忍不住插话,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你们‘观测者’组织,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自己不去拿?”
“因为我们被‘标记’了。”“观测者”的回答带着一丝无奈,“‘播种者’并非对旁观者一无所知。我们组织的多次窥探已引起他们的警觉,任何与我们直接相关的行动,都可能触发更严厉的‘反制措施’。而你们,‘新芽’,尤其是你,林逸——刚刚觉醒,与仲裁者系统深度绑定,却又尚未被‘播种者’完全纳入掌控,甚至……因为刚才修复维度的行为,可能引起了‘园丁’的额外关注。你们是变数,是棋盘上突然出现的新棋子,拥有我们不具备的……行动自由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件物品存放在暗礁星域最危险的区域之一——‘虚空鲸的坟场’。那里是远古星际巨兽‘虚空鲸’陨落之地,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残留着巨兽的意志和强大的能量乱流。‘播种者’在那里建立了一个隐蔽的研究前哨,也是存放那数据载体的地方。只有拥有仲裁者力量的人,才有可能稳定那里的空间,并避开某些基于仲裁者能量特征的防御机制。”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虚空鲸的坟场,光是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再加上“播种者”的前哨站,无疑是龙潭虎穴。
林逸陷入了沉默。理智告诉他,“观测者”的话不能全信,对方显然也在利用他们。但情感上,他无法否认刚刚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如果他继续懵懂地使用仲裁者的力量,是否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在无知无觉中,成为“播种者”清除异己的帮凶?甚至,在某一天,因为自身的“异常”,也被系统判定为需要“清理”的目标?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我们需要那数据的副本,”林逸终于开口,目光坚定地看向“观测者”,“并且,我们需要你们所知的、关于‘播种者’和‘园丁’的一切信息,作为额外报酬。”
“观测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可以。数据可以共享。信息……取决于你们能带回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以及,能否活着回来。”
交易,在阴暗的酒馆角落达成。没有握手,没有契约,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与相互算计。
“观测者”留下一个坐标和一个数据芯片,里面是关于“虚空鲸的坟场”及那个前哨站的已知情报,随后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逸拿起那枚冰凉的数据芯片,紧紧攥在手心。
前路未卜,强敌环伺。体内流淌的力量既是依仗,也可能是不知何时会反噬的诅咒。但他没有退路。
“走吧,”林逸站起身,对诺塔和泰勒说道,“去会会那个‘虚空鲸的坟场’。”
他的眼神中,除了凝重,更燃起了一簇火焰——那是看清部分真相后,决意要挣脱棋子和攻击命运的不屈之火。
终极试炼的舞台,从宏观的维度战场,转移到了暗礁星域深处那片埋葬着远古巨兽的凶险之地。而林逸的每一步,都将在播种者、园丁、观测者三方势力的注视下,走向未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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