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和他一样在二甲靠后名次的同年，现在混的好的不过知府，或是四品道员，这已经算是成功了。
更多的二甲，三甲出身的进士，起步就差，偏远地方知县。
三年后调任，还是知县。
运气稍好些，六年考在上等，行取巡按御史，再转提刑使司或知州，到现在不过五品官。
最差的，便是三年考满中平，还是知县，三年再三年，九年过来还是知县。
十几年官当下来，仍是知县。
到二十年下来，转为同知佐杂官，仕途到头。
甚至就是一日知县，一生知县。
官场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石磊精于算计，擅于用势，也擅长借势。
他追随在某个内阁大佬座下，官场运势上佳。
石磊很期待能在任上做出一些实绩，把自己头顶的梁冠换成二品六梁。
最少，也要调任六部为侍郎，同为三品官，侍郎的地位和实权要远超过顺天府尹。
可惜……上一次金沙帮大火拼的事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但贾芸这小子油盐不进。
当场劝他，许以好处，贾芸都拒绝了。
事后石磊不死心，暗中派家人去见贾芸，晓以利害，还是没有用处。
现在刘景云事后再针对贾记书局，石磊内心毫无触动。
不识好歹的小子，合该有此一劫！
倒是这书局报纸可惜了。
是个好东西啊。
每天的常朝其实也很烦人。
要早起，想着许多要注意的细节。
在此之前，享用精致的早点，顺带看一眼报纸，确实是相当不错的享受。
餐桌上，报纸已经用熨斗烫过了，叠的相当整齐的摆放在桌上。
没错，报纸上的油墨短短时间是肯定干不了，如果不熨烫一下，贵人们的手上染上油墨怎么办？
自打有报纸后，京师的权贵家里就多了一个职位，出现了一个专门给老爷们烫报纸的角色。
“嗯，李阁老第二次请回家守孝，再有一次朝廷就会收回夺情旨意，允他老人家回家了。”
东阁大学士李在春的存在感不强，又逢母逝，只能回家丁忧守孝。
这个消息石磊只是扫了一眼，兴趣不浓。
他的背景是文华殿大学士郑耀祖，这位大学士年富力强，才六十出头，当过两次会试主考官，同年加同乡加门生，构建了一张可怖的关系网。
有这么强大的背景，郑耀祖当然想更进一步，下一步他窥探的就是中极殿大学士，也就是次辅之位。
也免不了要党羽们的摇旗呐喊和助威。
这是相辅相成的事。
石磊仔细看了一圈邸抄，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消息。
各省水患旱涝，普通官员的调任降黜或升迁，在他这种重臣眼里意义并不太大。
接下来他就按习惯看市井版。
民生版对石大人来说毫无意义，物价涨跌，各地特产，运输成本，盗匪抢掠，这些事和他石磊有何关系？
倒是市井版，要么偷情抓奸，要么河中突现裸尸，精彩刺激，是石磊真正喜欢的版块。
至于普通人最爱看的射雕连载，石磊已经买了书，当然也是不感兴趣了。
相比一目十行的看邸抄内容，市井版石磊就看的相当仔细。
这该死的报纸编辑真会吊胃口。
行文也是猥琐中带着下流……
这种事也是讲天赋的。
石磊也是二甲进士，自忖也写不来这些香艳猎奇，擦边又不犯禁的文字。
看完市井版后，石磊刚要放下报纸，突然感觉报纸比平时有些不同。
“多了一页？”
“加版了啊？”
“不知道是什么？不会是什么艳情故事连载吧？那射雕虽是好看，但看着太耗神了，还是艳情文字看着不累。”
石磊颇有兴趣的打开了新的一版。
“王朝周期率？什么鬼东西？一个书局东主敢言涉朝廷大政？”
“哦，总结历史……”
“他娘的，这贾芸胆子好大！”
砰的一声，石磊将报纸重重拍在桌上。
面色也是瞬间变得铁青！
自从中举人后，石磊就有意控制自己不说粗口了。
中进士为官后，养移体居移气，成了老爷高高在上，更加不可能说粗话。
此时此刻，这位三品重臣也是忍不住了。
这贾芸，真的好胆。
但愤怒之后，一股恶寒袭上了石磊的心头。
王朝周期……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这句话象是恶毒的诅咒，盘桓在他心中，令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哪怕极为抗拒，甚至无比愤怒，这一刻，石磊必须得承认，贾芸的文章极有道理……不，就是难以反驳的真理。
这么多王朝，夏，商，周，成周，两汉，隋唐……大一统王朝才几个？
兴亡得失，太多教训。
而新朝建立，生机勃发，万物更新，国力日增，人心思治。
每一朝都是开国前几十年时国力最强，吏治最清之时。
如果一开国就梳理不好吏治的，便是如秦，隋，晋那样骤然亡国！
大周立国刚近百年，吏治已经极度败坏，确实已经到了必须梳理之时。
不然的话，快则数十年之内，短则十几二十年之后，很可能就会出现大规模的起义，烽烟四起，大周覆亡！
按王朝周期率的总结来说，还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这些归纳总结和分析，在后世稍微对历史感点兴趣的，涮几个短视频就能明白了。
在这个时代，在红楼世界，却还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
这篇文章给石磊带来的震撼和冲击可想而知。
“今有三等诚勇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刘景云勾结帮派祸乱地方，岂不就是吏治腐坏，王朝周期率在大周的明证耶？”
“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裘良。”
“北城指挥徐啸亭。”
“刑部郎中顾君恩。”
“顺天府同知蒋思治。”
接下来，石磊更是神情震撼！
在王朝周期率正文下方，贾芸狠狠抨击了刘景云等人。
勾结金沙帮，威胁他这个书局东主，良善商人。
身为京师有名的书家尚且如此，先有帮派，后有权贵上门相逼。
破产破家指日可待。
贾芸尚且如此，那些真正的底层百姓又能如何？
正文之下，附有账簿和受贿官员的名单。
就是这些人，给金沙帮提供了帮助和保护伞。
石磊一看就知道，上名单的这些人全完了。
别说刘景云就是个三等伯，就算是三等侯，他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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