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亦步亦趋跟随而入。
此人明面上是大明宫总管太监，其实是负责执掌中车府，属于隆正帝的心腹。
他对贾家的态度，其实也是能看的出隆正帝对贾家的态度。
便是元春表面得宠时，戴权，周太监等人也是坑贾家没商量。
若元春真的是宠妃，这些太监如何敢？
主仆二人信步走入一个大茶楼。
内里大堂便是几十张桌子，张张都是坐满了。
茶棚里气氛更是极度热烈！
“大伙儿都是在等贾东主新作？”
“那是当然，我京城文豪新作出来了！”
“哈哈哈，快说，是什么？”
“是不是射雕的续集？”
“好像是！”
“这可太好了！”
“我听到消息便赶来了，可算来着了！”
“今天是特别发的第一期增刊，专门登载射雕的续集，说是叫神雕侠侣，只发报纸，说是给大家先过个瘾！”
“过瘾？怕是听了之后今晚回家就睡不着喽！”
“神雕侠侣？怕不是郭靖和黄蓉的故事？”
“我看多半是！”
“不必妄猜，贾东主非常人，思路和咱们普通人不一样的。”
听说报纸发行新的小说，闻讯赶来的茶客也是越来越多。
整个茶楼都是拥挤不堪。
隆正帝叫了一壶茶，一小碟点心，原本是要喝茶休息，此时也只能无奈摇头。
贾芸的名气，可真的是大到超过他的想象。
当然，这位皇帝心中并没有丝毫忌惮。
文名而已……
再大也无所谓。
反而勾起了隆正帝更大的兴趣。
这贾芸，文章写的好，见解高远，怎么就喜好写小说？
但想想贾芸的背景出身……
隆正帝又是隐隐理解。
年龄尚小，穷怕了，小说毕竟比正经文章赚钱。
这时说书先生终于出现。
众多茶客一阵欢呼。
气氛如此狂热，先生都不敢废话，赶紧换了衣袍，站到台上。
这些说书先生也是有本事在身，报纸到手还没多久，他已经基本上记住情节和人名。
甚至不敢多有改动。
说书人，并不是背书人。
好的说书人，能将原本普通的话本说的更加有趣，更打动人心。
说书时，要声音洪亮，咬字清楚。
要会抖包袱，埋伏笔，卖关子。
一波三折。
这样才能吸引到人。
后世所谓的“断章狗”，在这个时代的说书人身上都是惯例。
不会在关节时断掉，怎么吸引听众们着急打赏？
这可是正经的吃饭的饭碗！
后来的相声，其实就是脱胎于说书，包括数来宝，快板，基本上都是一体同源，只是后来表现形式越来越多样化，各门手艺也是开始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与早期的说书大有不同了。
此时此刻，说书人先环顾左右。
这是定场。
茶客们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
“啪！”
一声省木重重一拍，所有人都知道要开讲了，于是堂内更加肃静。
隆正帝虽不是第一次听说书，但这般严肃安静的茶馆，所有人寂寂无声，专注等着说书还是第一回。
心中也是有些骇然，又觉得好笑。
一本小说而已，何至于此？
……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她在一排柳树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杏黄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颈中所插拂尘的万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
旧游如梦空肠断……”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那道姑一声长叹，提起左手，瞧着染满了鲜血的手掌，喃喃自语：“那又有甚么好笑？小妮子只是瞎唱，浑不解词中相思之苦、惆怅之意。”
听到此，一幕大戏徐徐拉开。
说书人说的也好。
李莫愁的不甘与落寞，似是在人身旁。
连一开始不以为然的隆正帝都听了进去。
开始期待下文。
“……那少年觉得按来的力道极是强劲，急忙运力相抗。黄蓉手上劲力忽松，那少年不由自主的仰天一交，结结实实的摔倒。郭芙拍手大笑。那少年大怒，跳起身来，退后几步，正要污言秽语的骂人，黄蓉已抢上前去，双手按住他肩头，凝视着他双眼，缓缓的道：“你姓杨名过， 你妈妈姓穆，是不是？”
那少年正是姓杨名过，突然被黄蓉说了出来，不由得惊骇无比，胸间气血上涌，手上毒
气突然回冲，脑中一阵胡涂，登时晕了过去……”
说到此，神雕第一回讲完。
整个大堂像是有一个开关被人启动了一样，整个大堂又活了过来。
伙计们早就有所准备。
听着吩咐，给茶客们换新茶，上点心，上热毛巾。
隆正帝都是忍不住要了新的热毛巾，换了一杯热茶，慢慢啜饮。
这种感觉，万乘之尊也没有享受过。
要说在宫里，毛巾，精细宫点，上等好茶……便是那武夷山大红袍，雷击过后只剩下残枝，一年所产不过几斤。
除了太上皇之外，剩下的茶叶就归隆正帝所有。
只有最得宠的宗王和顶尖勋贵，还有心腹大臣，每人可能获赐半两一两。
珍贵之处可想而知。
这世间但有的珍稀奇物，只要隆正帝想要，便唾手可得。
还有大几千的宫女，宦官侍奉。
他不必说话，只要一个表情出来，常年侍奉左右的近侍们就知道他的想法，把他服侍的无微不至。
但在眼下这茶馆里，看着眼前这一切，感受着这人间烟火气，喝的茶是最高档次也就二十文一杯，点心在隆正帝眼里也是粗劣不堪，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惬意，享受。
“看来有空的话，朕是该常出宫走走，纸上得来毕竟太过浅薄。”
隆正帝觉得自己好笑之余，也是暗暗做了决断。
京师地面，白龙鱼服也没有什么风险。
况且别看就他和戴权两人，实则有过百绣衣卫和中车府的人一路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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