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前进的院子里，仿佛被无形的喜气层层包裹。秋日午后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在磨得锃亮的水泥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空气里还飘着晨露的微凉气息，混着厨房里渐渐飘出的饭菜香，暖得人心头发颤。
小吴刚踏进院门，就被许前进一把攥住胳膊。那力道带着股后怕似的激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吴啊，你可真是我们村的活菩萨！”许前进声音发颤，眼角泛着水光，“北山那片果园，压得我心口发闷，夜里枕头都哭湿了。钢蛋更是，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手在小吴胳膊上反复摩挲，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煎熬都揉进这几下拍打里。“这下好了，果子卖出去了，钢蛋也能笑出声了。你啊，也踏实睡个觉，别总替我们瞎操心。”这话像是说给小吴，又像是给自己宽心。
“什么？北山的果子卖出去了？”屋里突然炸响香玲的声音，她端着空托盘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小吴啊，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有出息！”
“前进哥，香玲姐，你们太客气了。”小吴被这热情烘得脸红，挠着头憨憨地笑，“那天见你蹲在果园地头掉眼泪，我鼻子也酸。所以我跟水灵、钢蛋、金凤合计着，把直播间搬到果园里，福利价宠粉价一起上，吆喝了两天……”
他故意顿住，眼睛亮晶晶地扫过众人。
“怎么样？卖光了？”许前进追问得急切，香玲也停下擦桌子的手凑过来。
“何止卖光！”小吴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满是得意，“最后三筐被老粉抢着包圆了，说要给我们做宣传！”
“好！好啊！”许前进激动得直搓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他重重叹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石头，“香菱！快给小吴倒水！冰镇绿豆汤！愣着干嘛，快让小吴进屋歇着！”
香玲这才醒过神，连忙应着转身进屋。很快端出个印着红牡丹的搪瓷缸，里面盛着冰镇绿豆汤，亮晶晶的冰糖沉在缸底。小吴接过咕咚喝了两大口，甜凉的汤水滑过喉咙，把午后的燥热冲得一干二净。
他抹了把嘴，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点开表格：“前进哥，你看订单数据，货款大部分到账了，仅有一部分拍了没付款。”
许前进手抖着接过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订单信息刺得他眼眶发酸。“这数字……我的老天爷！”他连说三个“好”，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这时许和平也快步走出来，刚听说消息时的惊愕还没褪尽。他凑过来看了眼数据，忍不住拍了小吴胳膊一下：“小吴叔叔，你这脑子！咱们村的农产品总算有盼头了！”
“香菱，别炒家常菜了！”许前进突然一拍大腿，“去东头‘老灶台’订一桌硬菜！小吴今天必须在咱家喝酒！”
“我早就订好了，菜马上到！”香玲在厨房应着，声音轻快得像唱歌，“香菱，快把圆桌抬出来，今天人多热闹！”
“小吴啊，”许前进又转向他，语气郑重得像宣布大事，“赶紧发朋友圈，发社员群！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这么多天了，总算有个好消息！”
“哎，这就发！”小吴立刻低头编辑信息。
院子里正忙着，院门外传来周美丽爽朗的笑声：“做什么好吃的？我带酒来了！”她提着食盒，二懒拎着两瓶酒，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前进，你看！”二懒扬了扬酒瓶，“赶紧打电话，让三嫂、钢蛋两口子、小猴子两口子都过来！今天必须喝个痛快庆祝一下！”
“好！我这就打！”许前进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拨号，嘴里念叨着，“三嫂，钢蛋，小猴子……一个都不能少！”
没多会儿，院门外传来三轮车“突突”声，东头饭馆的伙计麻利地卸菜。香玲和香菱端着菜盆往屋里走，辣子鸡的麻辣香、红烧排骨的肉香、糖醋鲤鱼的甜香，混着干炸小虾和小酥肉的油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来了来了！闻到香味就跑来了！”大喇叭三嫂的声音先于人影出现，她挎着小猴子媳妇的胳膊，后面跟着钢蛋和金凤。钢蛋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进门就给小吴作揖：“小吴哥啊，你救了我们全家啊！”金凤也红着眼圈道谢。
“快坐快坐！菜刚上桌还热着呢！”许前进忙着招呼。
“这顿我请！”大喇叭三嫂一屁股坐下就喊，“今天高兴，谁也别跟我抢！”
“凭什么你请？我跟二懒叔早就订了！”周美丽立刻反驳。
“别争了！”二懒叔笑着按住她，“今天我和美丽请，大家喝好喝够！”
众人不再争执，纷纷落座。许前进拿起酒瓶，给每个人倒酒。清澈的酒液在杯里晃荡，映着窗外的阳光，也映着满桌的笑脸。
“来，大家伙！”许前进端起酒杯站起身，声音洪亮得像敲锣，“今天，不醉不归！”
“干杯！”
酒杯碰撞的脆响，在秋日的阳光里久久回荡。院子里，笑声、劝酒声、碗筷声，混着饭菜的香气，酿成了最动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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