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清从来没有跟家里人告状过，从小到大都非常要强。
所以，这几乎是林舒清第一次跟林靖科开口，说有人欺负她。
身为哥哥的林靖科一下子坐不住了——
不过他现在受伤严重，坐不住也没法站起来，只能躺着。
林靖科心疼地看着妹妹，再看向谭飞。
谭飞的眉心轻拧，目光则一直看着林舒清，眼底同样饱含心疼。
林靖科道：“谭飞，跟我说说你的打算。”
谭飞侧头看着他。
林靖科道：“温白旎这样的为人，你不会什么打算都没有吧，我不相信。”
“有，”谭飞道，“但是我不想说出来。”
“为什么？”
谭飞没接话，只是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笑意完全没有进到他的眼睛里。
这场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但大雨并没有衰减消息的传播速度，有关谭飞的报纸，几乎已在白城满天飞。
时新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九湾村，识字的人一读，再一传播，整个九湾村都气愤上了。
别的人不知道，九湾村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谭飞去白城，是为了找李汉生的。
而后在林大虎和林小豹的带节奏下，大半个九湾村都要闹去乡里，声称要让乡里的领导出面，让这些报社的人给个说法。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这场大雨过后没多久，天气预报传来不太好的消息，称可能要下雪。
而初冬的这第一场大雪，正巧赶在了谭飞和李汉生要回九湾村的这一天。
仿佛一夜之间，天地都被裹进了素白的棉絮里。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在枯枝上积了厚厚一层，压得老树们不时发出“咯吱”的呻吟。
远处的山峦已经模糊成一片灰白的影子，只有村口那些歪脖子松还倔强地挺立着，枝丫上挂满晶莹的冰凌，在风中叮当作响。
谭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棉袄上落满了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格外清晰。
身后的李汉生在张瓜皮和胡斌杰的搀扶下，还拄着根粗树枝当拐杖，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几口，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看！到了！”张瓜皮突然指着前方喊道，声音在雪幕中显得有些模糊。
胡斌杰抖了抖肩上积的雪，眯着眼望去。
村队部的青砖房顶已经被雪覆盖，只有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证明那里还有人。
院门口那盏昏黄的电灯在风雪中摇摇晃晃，像只随时会熄灭的萤火虫。
四人走近时，村队部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谭中明披着件破旧的军大衣站在最前面，脸上的皱纹比谭飞走时又深了几分。
李东方搓着手站在旁边，鼻头冻得通红。
“哎！！是李汉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看呐！李汉生和谭飞回来了！”
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
没多久，谭飞他们就看到了翠玉婶子第一个冲出来。
她裹着条蓝底白花的头巾，棉鞋在雪地里踩出凌乱的脚印。
“汉生啊！”翠玉婶子一把抓住李汉生的胳膊，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一把岁数了还这么闹！”
说着，翠玉婶子朝李汉生的身上打去：“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媳妇和孩子都哭成啥样了！”
李汉生确实一把岁数了，但是在姐姐面前依然还是个小老弟，他咧开干裂的嘴唇，不好生意地笑：“行了，姐，你哭啥哭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好好的？你哪里好好的？”翠玉婶子看向李汉生的腿，“你管这个叫好好的啊？腿都瘸了还好？你这是叫好好的吗？要不是谭飞，你差点命都没有了！你再看看你的脸！”
翠玉婶子直接朝李汉生的脸捏去：“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哎哟！哎哟！疼，疼！！”李汉生哇咧咧叫道。
谭飞和胡斌杰，还有张瓜皮在旁边都笑了。
围上来的村民们听到这一串叫声，也跟着哈哈大笑。
没多久，谭中明和李东方都快步走来。
“谭飞！”李东方先大喊。
翠玉婶子也转向谭飞，握着谭飞的双手：“谭飞，谢谢你，要不是你，婶子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谭飞认真道：“翠玉婶子，你跟我客气啥呢，之前都是你帮我照顾花花的，这也是我应该的。”
“好了好了，”谭中明过来，拉开媳妇，小声道，“人多着呢，别哭闹了。”
李东方也道：“是啊，外头冷，咱们进去说。”
谭中明上前重重拍了拍谭飞的肩膀，手掌上的老茧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好小子！越来越长大了！走，进屋吧！”
就这三个字，却让谭飞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看着谭中明，点点头：“嗯！”
随着他们进屋，人群忽然爆发出掌声。
一大群村民们叫道：“好！”
“谭飞，你真能把李汉生给救回来！”
“谭飞，你是这个！”有人冲着谭飞竖起大拇指。
张瓜皮和胡斌杰跟在后面，两个人脸上也是一脸骄傲和光荣。
在进休息室前，谭飞特意张望了一圈，发现没有看到那些记者了。
一进去，他就问起这个事。
李东方道：“嗯，那些记者都走了，一些没走的，我们也给赶走了。”
“赶走？”谭飞道。
李东方脸上的神情不太好：“谭飞，白城那些报纸我们都看了，没想到，温记者是这样一个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的人。”
休息室里烧着土炕，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烟叶和烤红薯的味道，角落里好堆着几把铁锹和箩筐。
谭飞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淡淡道：“她是这样的人，其实不奇怪，对了，那我们村的知青队呢？”
李东方道：“他们还在建小学，这段时间，他们的确辛苦。”
谭飞点了点头：“好吧。”
看在这份辛苦的份上，他可以短时间内原谅林祥轩和金耀。
李东方忽然问道：“谭飞，那，花花呢？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还有林舒清同志和江颜同志，她们两个人呢？”
谭飞道：“没事，我明天就去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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