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沉离开后，林厌又做梦了。
他又梦到了那三个人，那三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坏人。
“林厌，你看什么呢？赶紧给我滚过去拖地！”
又是那个丹凤眼的女人。
他现在正在朝着林厌的方向大喊，刻薄的声音让人心里听着很不舒服。
林厌好可怜。
他在心里想。
“死了是不是？！叫你呢听不见吗？！”
那女人拎着手边的扫把就往林厌这边走，脸上凶狠没有一点善意。
林厌心里一惊，他疑惑地说道：“可是我不是林厌啊”
那女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厌。
“你不是林厌？那你是谁？”
“沈晏吗？”
林厌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女人的面目变得更加地阴暗可怖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你还想着你那少爷日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你现在过去给沈家提鞋都不配！”
这些话很奇怪，奇怪到林厌根本理解不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疑惑。
“我告诉你，我们家耀祖受了这么多苦才享上了福，到了沈家他也不忘记经常的接济我们。他现在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你这个狗杂种算什么东西？！”
“别整天天的做你那白日梦了，那十三年的少爷生活都是便宜你的，要是早知道有那些法子，我们连十三年的机会都不会给你留。”
“你早就应该回来做我们家的一条狗了。”
“天生伺候人的命，哪里轮得到你享那十几年的福”
女人刻薄地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巨大的信息量，林厌的脑子有一瞬间地发蒙。
“还傻愣着干什么？一副死人样子，赶紧去干活，要不然晚上你连剩菜都没得吃，还把你关到阁楼上去。”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拖把扔过来。
林厌想伸手挡一下，却发现手臂沉的厉害，像是身体虚弱到连抬手都费劲。
拖把砸了过来，林厌就看着肮脏到泛着一股诡异的异味的拖把头砸到自己身上。
忽然间，一阵翻天覆的呕意涌过来。
林厌弯下腰发出干呕的声音，却发现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让他吐。
他手掌捂着自己的嘴，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林厌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呕吐之意，去看自己的手。
一双手骨节突出的厉害，上面有一些没有愈合的小伤口，小拇指骨节处还有肿起来的冻疮。
林厌突然间感觉到很冷。
整个人的后背都在发凉。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梦。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林厌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
弗洛伊德的书他是看过的，他看过那本梦的解析。
虽然他太小，也看不太懂。
但是也知道这些梦应该是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里的。
自己平时发现不了，但是它们可能会以梦的形式出现。
这些根本就不是梦。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林厌的头脑里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像是一团热烈张扬的火焰抵不过大海。
一下子，所有的明媚张扬全部都被浇灭。
林厌突然间拼尽所有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什么都不顾的去寻找镜子。
明明他都不知道卫生间在哪里。
但是这双腿就是知道往哪里走。
他突如其来地动作把站在一旁的女人吓了一跳。
一旁躺在沙发上的啤酒肚男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极其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去看到底是什么动静。
看到是林厌，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狗杂种，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此时的林厌已经来到了卫生间。
尽管这里狭窄逼仄，但是依旧有一面镜子挂在墙上。
当林厌的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
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镜子里的少年瘦到不成样子，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肤色苍白到发青的地步，唇上更是没有一点颜色。
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像一条扭动的长蜈蚣。
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了几句话。
像是那年的林厌留下来的潜意识里的讯息。
是他意识的残留。
他叫林厌，今年十六。
他是林家的孩子。
他是沈家的弃子。
他是谁都能欺辱的一条狗。
忽然间，卫生间的门被嘭的一声打开，林耀宗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
“狗杂种快滚出去，老子要上卫生间！”
狗杂种。
林厌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林厌想退缩，毕竟生活很美好，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是，林厌冷笑一声。
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他是沈晏还是林厌，他是人还是鬼。
他都不知道。
林厌冷笑一声，一双黑漆漆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生。
他侧了侧头，伸出拳头，使出全部的力气一拳打在林耀宗的眼睛上。
霎时间，鲜血直流。
林厌的浑身都在生理性地颤抖，但是看着从林耀宗手指缝里头流出来的鲜血，一股诡异的快感在林厌心里升腾。
这一刻，心里住着的那个十三岁的少年就已经死了。
林厌不知道自己是谁，心里什么想法也都没有。
但是他就是想看到这个人死。
没有任何理由。
他拼尽全力抓住林耀宗的头发，拎着他的头往镜子上撞。
卫生间的声音很快吸引了林家父母的注意。
他们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林母尖叫了一声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林父立刻拿起工具就往林厌脑袋上砸。
林厌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幕，他冷静地看着落下来的棍棒，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天旋地转，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到林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雪白的天花板。
然后是……
医生。
林厌不知道现在是在哪，也不知道现在是过去的幻觉，还是未来的虚妄。
他记得他死了，他十三岁。
但是他又活了，遇到了一个人。
后来他又睡着了，看到了自己十六岁的样子。
他被人欺负，好像也杀了人。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林厌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绝望过。
像是一个人在大海里漂泊，夜幕降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萧瑟的诡异的风声。
一种旷世持久的绝望与孤独。
林厌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不知道自己到底谁，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岁，也不知道那些记忆是幻觉，哪些记忆又是真。
现在，他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死了，他活了，他好像又死了。
林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太累了。
太孤单了。
那个爱笑的天使在人间被欺负，变成了恶魔。
那个爱笑的十三岁少年死了。
林厌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神色冷冷。
眼睛里没有半分神色。
门被推开，屋里的医生毕恭毕敬地叫道：“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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