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的春天,脚步蹒跚而干燥。
小伍子从一次外围侦察中匆匆返回,带回来的不是敌情,却比敌情更让人心头沉重。“周哥,山外……情况很不好。”
他的脸上少了平日的机灵,多了几分忧色,“今年开春到现在,咱们这边,往东往南,好些地方就没见过像样的雨水。地里的麦子,还没抽穗就黄了大半。城里粮价一天一个样,糙米都快赶上以前的肉价了。听说……好些村子的人已经开始吃‘观音土’,剥树皮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来自哪里,几乎都对“饥荒”二字有着刻入骨髓的记忆或听闻。那不仅仅是饥饿,是秩序崩塌,是人伦尽丧,是比刀枪更无声、也更彻底的毁灭。
胡老栓默默地往黄铜烟锅里塞着烟丝,划燃火柴,橘红的火苗映着他深刻的皱纹。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缓缓吐出,声音在烟雾后显得有些飘忽:“乱世逢大旱,这是要收人呐……皮木义那帮杂种,肯定不会开仓放粮,只怕搜刮得更狠,用粮食掐老百姓的脖子,逼人当汉奸、当炮灰。”
周江河沉默着。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清楚,小伍子带回来的消息,仅仅是这场席卷中原大地的巨大灾难的一点微弱回响。真实的情况,远比语言描述的更为惨烈与绝望。那不仅仅是天灾,更是战乱、征粮、封锁层层叠加的人祸。
寂静中,他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重重的定力:“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这里,越要稳如磐石。”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传达所有人。第一,营地口粮供应,从今天起调整,优先确保老人、孩子和伤员。第二,咱们自己开出来的地,就是命根子,轮流派人,精心伺候,能多收一颗是一颗。第三,巡逻警戒,加倍小心。皮木义正面碰不过咱们,但灾年容易出流民,也容易出亡命徒,更要防着他借刀杀人,或者煽动饥民冲击咱们这片‘有粮’的地方。”
“明白!”
“根子放心!”
众人凛然应诺,脸上不见恐慌,只有愈发坚毅的神色。他们信任周江河的判断,也早已将这片山林视为必须守护的家园。
基地外,天色灰蒙蒙的,缺少雨水滋润的山林,似乎也少了几分往日的苍翠,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一九四二年巨大的、饥馑的阴影,似乎正随着这干旱的季风,悄然漫过山岭,向着这片孤岛般的营地弥漫而来。
前路必然更加艰难,外部压力与内部生存的挑战将交织在一起。
但有那个宝藏仓库的存在,孤岛虽孤,其锋正砺。
一九四二年的夏天,连牛角山这等被苍翠浸透的深幽之地,也未能完全豁免那场自中原大地席卷而来的、名为“旱魃”的邪火。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炙热巨手,正粗暴地攥紧这片土地,缓慢而坚决地榨取其最后的水分。
山林固有的湿润屏障被一层层剥去。以往四季汩汩不息、清冽甘甜的山眼泉,水流变得纤细而犹豫,石壁上只余几道被水线经年累月蚀出的深色湿痕,水滴以令人心焦的速度缓缓汇聚、滴落。营地赖以生存的那口用仓库里的专业机械打出的深水井,出水量也明显衰减,摇动辘轳的绳索需要放到更深,才能听到水桶触底那一声沉闷的、不那么令人安心的回响。
倚仗鬼子机械打出来的深井浇灌才得以开垦的田地,此刻裸露在毒日头下,如同病人枯槁的皮肤。原本绿意盎然的土豆和南瓜苗,如今蔫头耷脑,叶片卷曲泛黄,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每一次挑水灌溉,都像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徒劳仪式,肩上的扁担压得生疼,桶中珍贵的水泼洒进干渴冒烟的土地,顷刻便被吞噬,只留下几团迅速变浅、消失的深色印记。
“这贼老天!是存心要熬干人的油!”二愣将半桶水浇在田埂边,直起腰,用搭在颈上的汗巾狠狠抹了把脸。汗巾早已湿透,拧出的汗水滴在滚烫的地面上,“滋”地一声便没了踪影。他抬头望了望那轮高悬中天、散发着白炽光芒的日头,眼睛被刺得眯起,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未及落地,似乎已在空中蒸干。
周江河独自站在营地一侧的岩石高地上,眉宇间锁着比山峦更深沉的凝重。他远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场旱灾的广度和烈度。通过小伍子带回的零星信息拼图,山外那赤地千里、饿殍载道的惨象,已在他心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宝藏仓库里的米面储备确实可观,但那是一柄不能轻易示人的双刃剑,更是维系这个团体最后信心的压舱石,绝不能坐吃山空,更不可在“众目睽睽”下凭空变出,那将招致灭顶之灾。
“周哥,”小伍子脚步匆匆地跑来,他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机灵跳脱,只剩忧色,“养鱼的池子,水位跌得厉害,再晒下去,鱼怕是保不住了……咱营地的日常吃水,也得精打细算了。”
周江河抬起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的目光越过脚下略显萎靡的营地,投向更远处被热浪蒸腾得景物扭曲的山林之外。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片如同记忆中某个“云省”般龟裂、绝望的大地。
“皮木义那边,”他声音沉静,听不出情绪,“有什么新动静?”
“安南城四门戒严,只许进,不许出。粮价?”小伍子苦笑一下,“早没‘价’了,有市无粮。街上……倒着的人多了起来。皮木义的人马紧紧守着几处大仓,听说……征粮队比以前更凶,挨家挨户,掘地三尺。”他顿了顿,压低嗓音,“还有,咱们放在城里的‘耳朵’隐约听到风声,皮木义好像在暗中打探,咱们牛角山凭啥还能挺着没乱,他怀疑……怀疑咱们山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粮窝子’。”
周江河的眼神骤然锐利。这并非简单的猜疑,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皮木义就像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多次挫败非但未能让其退缩,反而激起了更阴毒、更不择手段的反扑。在天灾这面放大镜下,人性的贪婪、猜忌与恶念,会被无限放大。当外界已成炼狱,牛角山这片尚存一丝生机的“孤岛”,本身就会成为所有饥饿眼睛觊觎的目标,也会成为皮木义眼中必须拔除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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