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进去说啊，你可是大儿子，又是太子，你不去说，谁去说？”
朱雄英挠了挠头。
“这种时候，我就算敢去说，他老人家也得听啊。我估计，现在谁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算了，就让他们两个，好好待在一起吧……”
太子妃的脸上也满是担忧之色。
“话虽如此，可是也得注意身体啊，总不能因为母后病了，把父皇累到了啊！就算是年轻人，一直陪着也会疲惫，更何况父皇他老人家已经是年过七十了，我是真担心他的身体啊！”
朱雄英也无奈摇摇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母后……总会管着他的。”
……
自从常青儿重病以后，朱标就一直呆在了坤宁宫，再也没有出过门，朝政之事，都交给了朱雄英。而他，也确实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和他的皇后形影不离。
“慢一点，这粥很热。”
朱标端着一碗燕窝粥，然后将常青儿扶起，用勺子慢慢地喂给她。常青儿的脸色虽然变得更憔悴了，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
“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我没事……”
朱标摇摇头。
“放心吧，我如果累了，就会告诉你的。年轻时候，忙着朝政，一直忽略了你。也就是赋闲和被圈禁的那段日子，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是当时是我没什么精神，反倒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激励我。现在想想，我亏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啊，我知道，我的男人跟别人不一样。他身上的责任太重了，所以我要为他分担，我不能让他为我操心。可就算是这么说，你也没少为我操心……”
“你我夫妻之间，何分彼此。如果要说什么亏欠不亏欠，那我们的账算上几辈子也算不完。”
常青儿莞尔一笑。
“这样不是很好么，那就以后每一世都要纠缠在一起。我都要和你互相亏欠。”
朱标拿起手帕，为她擦了擦嘴，然后将她轻放在床上。
“好了，既然粥喝完了，那就好好休息吧。”
常青儿现在的身体情况其实很糟糕，只能用一些吊命的名贵药材延续。每天所需要的药材如果换算成银两，那就是个天价数字。但是朱标不会在乎，对他来说，哪怕能为常青儿多续上一秒钟的命，也足够了。
朱标的儿女们，现在也陆续回到了宫中。像朱允炆、朱允熥这一类的藩王会晚一些，但是下嫁给官员的公主们早早就回来了。她们看到母后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落泪。虽然有几个孩子并非是常青儿亲生的，但是常青儿一直对他们视如己出，从小就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所以听说常青儿重病，他们也都心急如焚。当朱标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会来照顾常青儿。其他时候，他们则会守在门外，给这夫妻二人独处的时间，毕竟这样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大哥，你说母后她，是不是真的就……”
朱标的女儿江都公主，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看向朱雄英。
这种情况下，既是长子，又是太子的朱雄英，自然成了兄弟姐妹们的主心骨。
朱雄英叹了口气，他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
“母后……她老人家确实是时日无多了，咱们就多陪陪她吧。”
……
坤宁宫中，常青儿笑着说道。
“后宫的事情，我都已经教给妙锦了。她一定能办得好。我要是走了，就让她陪着你吧，她那么聪明，也最懂你的心思了，就算……就算我不在了，她也能代替我。”
“我都已经七十二了，又能活多久呢？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来陪你的。”
朱标苦笑着摇头，常青儿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种话，不要说……我不希望你那么快来找我。你要是来得太快了，我反倒是不高兴了。”
朱标也没有再跟她争论，一切都尽量按照她的心意。
“我这几年……这几年其实有些任性了。是因为我知道，我时日无多了，所以不想带着遗憾。去游玩也是，去看海也是……我其实也很希望像你母后一样，那么识大体，那么受人尊敬爱戴。可惜……我还是学不好。”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无论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一个皇后。你就是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就像我从来都没有跟我爹去比，以自己的身份，过完这一生，赋予自己的一生应有的价值就足够了。”
朱标伸手，为常青儿理了理头发。
“说到这，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常青儿沉思了一会。
“大海，我已经看过了……儿女们，也全都回来了，还有什么遗憾呢？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下一场雪，一场足够掩盖一切的大雪……”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这里是北平，不是应天，很容易下雪的，也许到了晚上，就会下起大雪来了。”
常青儿慢慢地摇了摇头。
“就算看不到，也不觉得遗憾了。只要你在这，我就没什么遗憾了。小时候总是怕我爹爹，上阵打仗回不来了。长大后又开始怕你，怕你有什么。到了现在……都快要走了的人了，还在怕，我还真是没有一点长进。我怕我这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标将她搂入怀中。
“别胡思乱想了，都说了，无论你在哪，碧落也好，黄泉也罢，我一定会找到你。说不定，下次你就比我打了，到时候就得你照顾我了。”
“好啊，到时候……到时候我一定像你欺负我一样，欺负你……咳咳咳咳……”
常青儿一阵剧烈的咳嗽，可是这次，连血迹都不见了，只是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无力。
“标哥哥，我好累啊……真想睡一会……”
朱标心头一震，握着她的手。
“不行，不能睡啊，你还没有看到雪呢，怎么能睡呢？”
就在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风的呼啸声，然后就有人说道。
“下雪了，快去避一避吧！”
朱标急忙将常青儿抱在怀里，披上斗篷。常青儿现在已经是十分枯瘦，所以朱标也能抱动她。他推开宫门，漫天的风雪袭来，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掉落，落在他们的头上。
“青儿，你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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