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这帮娘卖羊，娘去置办东西，你不会讲价，娘怕你买贵了。”
李顺子更懵了：“买东西我不会讲价，卖羊我也不会讲价啊？”
“羊的价格娘定死了！二十个铜子一斤！甭管谁来问，你就按着这个价钱卖。”
“二十个铜子一斤？”李顺子极为诧异，“今年的价钱比起往年来，便宜了不少！”
“今年羊羔子不好，只能便宜些卖。二十个铜子是最低价，卖不掉咱留着过年杀了吃，就这个价，可以高但不能低！”
“成！听您的！”李顺子答应下来，接过他娘手里栓羊的绳子，站在他娘原先站的位置上，朝外喊着卖羊。
把羊交给儿子后，高氏又问儿子要铜子：“把褡裢里的铜子给娘，娘拿去买东西……”
说着，右手伸过去，想拿走儿子胸前的褡裢。
李顺子脸色一变，急忙捂住胸口挂着的褡裢，“娘！你把铜子拿走了，等会儿若是有人来买羊，万一人家手里只有银子没铜子，那儿子上哪儿给人弄铜子找钱去？”
高氏顿了顿，也是，这万一来个用银子付钱的客人，得给人家找零，没铜子还真不行。
高氏道：“娘不全拿，你将里面的铜子掏出一半给我，娘去置办东西。咱家好多东西都没置办，今儿怎么着也得置办齐全喽！”
一半铜子……
李顺子右手微微抖动，伸到褡裢里摸了摸里面的铜子。
今儿来的时候，他娘给了三百铜子，他自个儿翻出私房，暗里又添了二百铜子。
只不过，他带来的那二百铜子全给了张氏，另外又动了一些他娘给的铜子买碎炭。
如今褡裢里还剩下二百铜子。
眼下他娘要一半，拿是能拿的出来，就是前头花掉的一百铜子该拿啥补？
李顺子心焦的不行，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从褡裢里拽出一串铜子，让他娘先拿去花用。
“您这身上也没有能藏铜子的东西，先拿这串铜子花用，若是不够，等将羊卖掉后您再接着置办东西。我这边得多留些，万一找零不够就麻烦了。”
高氏面对儿子时没什么心眼子，觉得儿子说的在理，便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铜子，跟三叔公说了一声，高高兴兴的挤进了人群里。
三叔公也打算带着姐弟俩离开，他们还要去东街那边买羊肉。
将抬脚走了一步，李顺子忽然喊住人：“顾伯，您先别走……侄儿、有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三叔公一脸不解：“何事？”
“方才、方才……”李顺子支支吾吾，目光有些虚，闪烁着移到一旁，不敢与三叔公对视。
三叔公耐心的等着，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倒是顾棠忽然灵光一闪，开口问道：“顺子叔，您是不是想说方才你买炭的事？”
李顺子变了脸，瞪向顾棠，表情有些发僵：“对、对……是那事……”
顾棠冲他笑笑：“您可真是太多虑了，我们祖孙三人记性不太好，凡事过后就忘。
人也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从不在村里传闲话。您放心，您买炭的事，我们祖孙不会寻人乱说的。”
这话听得李顺子不知为何有些臊得慌，心里对顾棠越发有意见，觉得这丫头的嘴皮子太不讨喜。
若是面前只有顾棠一人，他定会好生训斥一番，可眼下三叔公也在，李顺子只能忍下不满。
他道：“那炭是熟人托我买的，偏我娘一向不喜我帮人捎买东西，这才想偷摸的瞒着她。”
这话一听就是假话，顾棠懒得再搭理他，垂眸逗弄怀里的小黄狗。
李顺子的目光也被小黄狗吸引，脸色阴了一瞬。
这丫头可真真是冷心冷情！
亲娘张氏的日子过的艰难，每日只吃一顿饭，这做闺女的，抬手就买下两只狗，从没想过把铜子节省下来给她娘送去。
李顺子的眼神变化没怎么遮挡，三叔公看了个清清楚楚，眉头皱起，一脸不喜。
“棠丫头说的话便是我想说的话，你不用担心，老头子跟你保证，你买炭的事，我们绝不会外传！”
亲耳听到保证，李顺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瞅了一眼三叔公，见人隐隐有些动怒，他面上十分尴尬，想开口为自个儿找补两句：“您……”
将冒出一字，顾棠突然再次开口：“顺子叔，有事我得提醒您一下，先前您买炭的时候，可能没注意到四周的情况。
就在您与卖炭翁‘商议’价钱时，除了我们看到了那一幕，还有几个村里人也都看到了。
只是他们没上前与您说话，只往您那边瞅了几眼，也不知有没有认出您来。若是认出来，怕是多少都会传些闲话出来。”
李顺子被这话吓到了，脸色又白又慌。
怎么还有旁人？！
当时他四处打量看了好几遍，没有看到眼熟的同村人。
“你莫不是哄我？方才买炭时，我一直留着四周的人，除了你们，再无同村之人！”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顾棠的反应非常出乎意料，她并没有跟李顺子争执这一点。
你说我看错了？
成，那就算是我看错了。
顾棠这反应，不但没有安李顺子的心，反而让他越发不安。
难道这丫头真看见他四周的人群里有同村之人？
见人怀疑起来，顾棠又加了一把火：“我爷是什么人您是知道的，向来是一是一，二是二。等回去后，若是村里有这方面的传言，希望您不要误会我们，最好还是问问村里人，看看有多少人看到您买炭了。”
李顺子：……这怎么越说越吓人！
顾棠不再看他，拽了下三叔公的衣角：“爷，咱们走吧，东街离这边可不近，这要是去晚了，我怕那羊肉卖光了。”
“好，咱们走。”三叔公应了一声，领着姐弟俩往东去。
李顺子还想再问问顾棠，问她到底是真看到了村里人，还是假看到了村里人。
见人走了，便想上前将人喊回来问清楚。
就在这时，一个瘦巴巴的汉子挤到李顺子面前，问他这羊作价几何。
等了这么久，终于碰到有人问价了，李顺子又气又喜。
气的是顾棠把话说的模模糊糊，让人一颗心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然后她拍屁股走人了。
喜的是这三只羊羔子终于有人问津了！
李顺子暂时忍下想去追顾棠的心思，面带着笑，冲汉子伸出两根手指：“二十铜子一斤。”
汉子惊叫一声：“二十铜子一斤？！这羊瘦成皮包骨了，就这还要二十铜子一斤？”
李顺子点头，用脚将身旁的三只羊踹到前面，“您别看这羊瘦，这是矮腿羊，羊肉极为鲜美！二十个铜子真心不贵！”
汉子连连摆手：“矮腿羊我是知道的，这种羊，只有喂养的浑身肥硕，那肉吃起来才会鲜美！
你这喂养的不行，看这个头撑死三个月，浑身没几两肉，这杀了后，吃起来跟旁的羊没什么两样。”
说完这话，汉子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李顺子心中一哽，低头看了看自家的羊，面色讪讪。
人家没说错，这羊的个头确实不大，满打满算有三个月大了。
母羊吃的差，没什么奶水，这羊羔子经常饿肚子，这个头和肉也就上不去。
李顺子有些发愁，这三只羊怕是不好卖。
垫着脚尖往东瞧，看着人头攒动的来往人群，李顺子再也找不到顾家祖孙的身影。
他心里还在惦记方才的事，十分忐忑不安，有心想追上去问问清楚，可眼下带着这三只羊，他是哪也去不了。
况且他身上还背着一百铜子的“债务”。
思来想去，只有在他娘赶回来之前，将这三只羊全卖了，才有可能补全这笔债务。
一只羊不说多，完全可以少报个一两斤，三只羊能瞒下来五六斤左右。
一斤二十个铜子，五斤就是一百个铜子，正好足够填补那一百个铜子的。
想到此，李顺子叫卖的越发起劲儿，满脑子都是赶紧将羊卖掉。
……
从西街挤出来，离顾棠住的小院没多远了，这边的人群明显少了一些。
人挤人，挤得的不轻的祖孙三人猛然一松，大声喘了几口气。
歇息一会儿后，打算继续往东街走。
但在这之前，得先回一趟小院，将两只狗崽送回院里。
这一路抱着，非常不方便，两只看着不大，但抱起来颇有分量。
拐弯回到小院，祖孙三人都没进院，只开了一扇门，将两只狗崽子塞进门里后，立马关门上锁。
狗崽子们不知是冷还是因换了个陌生地儿，在门后小声哼唧着。
顾棠有些不放心，干脆让顾平安留下看着小狗们，顺便再找些东西给它们搭个窝出来。
对于顾棠的安排，顾平安不乐意，他不放心这一老一少去东街。
可惜他人言轻微，犟不过顾棠，愣是被顾棠强硬的开门推进院里。
三叔公看着这一幕没说话，面上笑意不断。
安排好顾平安和小狗，顾棠跟在三叔公身旁，前往东街肉铺买羊肉。
东街上的人要比西街少一些，走在街道上，不用人挤人。
这边顾棠时常过来，但从没到肉铺买过肉。
穿越这么久，她吃肉要么吃鸡肉，要么吃鱼肉，从不买猪肉吃，她嫌弃这里的猪肉腥臊味太重。
羊肉也很少吃，同样嫌弃有味儿！
路上找人问了问，找了家离他们最近的肉铺。
祖孙二人过去询问肉铺屠户，问他们这里可有矮腿羊羊肉卖。
“您还真是问着了，今儿将杀了一头矮腿羊，四十斤左右，极为肥硕！
就是价钱不便宜，一斤都没卖出去，我打算送酒楼里去，您要是再晚来一步，怕是就要扑空了。”
屠户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转身去后面的牛车上，搬过来一头剥皮开膛的羊。
将羊放到案板上，屠户一脸显摆，让祖孙俩上前闻闻这羊的味道。
“您只管闻，若是有一丝腥膻味，我一个铜子都不收您的！”
三叔公知道顾棠嘴挑的很，上前低头仔细的嗅了一遍，笑着点头：“确实，一丝腥膻味都没有。”
屠户咧嘴笑的越发得意。
“丫头，你自个儿来闻闻。”三叔公给顾棠让出位子，让她上前亲自闻闻。
顾棠学着三叔公的动作，细细的闻了几下，不由得点头：“这矮腿羊果真是稀奇，竟没有羊肉的腥膻味。”
“这羊是咱们这独有的，外面想吃都吃不到！”屠户的语气十分自豪。
“这羊肉多少钱一斤？”
“八十铜子一斤！”
我嘞个去！
八十铜子一斤？！
顾棠咂舌，这也太贵了！
屠户似乎看出顾棠心里的想法，解释道：“今年啥都涨，尤其是吃的和御寒的东西，这两样涨的最厉害。这矮腿羊，每年都是七十铜子一斤，今年直接涨到八十！
过两日，这肉价还得涨！家家都在传雪灾的事，那些富贵人家似乎也都信了这话，听说家家都在存吃的。外头的百姓一看人家都动了，也都跟着存吃的。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乱套！”
祖孙俩面面相觑，雪灾的事这是越传越离谱了。
好在他们不会一直住在北安城，他们很快就能回村过日子。
“您要多少羊肉？要哪个部位的？我给您切！”屠户拿出刀，在羊身比划着各个部位。
这事三叔公不敢做主，他让顾棠拿主意。
顾棠指着一整只羊开口道：“这一整只我们全要了，你只管将羊拆解好包起来，之后找人帮我们送回去。这般重的羊，我们祖孙二人可搬不动。”
听到这话的屠户，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儿运道不错，竟是碰到了大主顾！
“您放心，我找个利索的小伙计，一路扛着给您送家去！”
屠户找来一根麻绳，绑在羊身上，随后拿来专门称量重物的大秤，喊来一个伙计，俩人合力将羊挂到秤上。
随着秤砣不断地往后移动，很快便称出重量来。
“整好四十二斤！”
八十铜子一斤，四十二斤便是三千三百六十个铜子，将近三两半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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