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澜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很轻，“但小乖，你看，我或者说我们有的选吗？
云芷的心愿是让他‘堕魔’，不是让我们隔着封印遥遥相望，或者帮助仙门彻底加固封印把他永世镇压。
我们必须接触他，了解他，甚至……引导他。”
“可是这也太急了！”小乖有些激动地挥舞着爪子，“我们才刚来这个世界第三天！
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还没完全掌握，就要去面对最终boSS？这不符合任务安全准则！”
“安全准则的前提是任务有循序渐进的余地。”
林澜转过身，背靠着窗棂，看向意识空间里炸毛的白猫，“但这个任务不一样。
墨渊的‘清醒’程度，以及他对云芷仙力的特殊感应，打乱了我们所有的步调。
如果我们按部就班，很可能在他下一次更强烈的感应或试探中彻底暴露。
到时候，我们将更加被动。”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让他‘堕魔’。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且需要近距离操作的过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小乖耷拉着耳朵，不吭声了。
它知道林澜说的是事实，但作为系统，优先保障宿主安全是它的核心程序逻辑。
“而且，”林澜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清心凝神的灵茶，“你也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看看你变成了何种模样’。
他对‘云芷’的变化产生了好奇。好奇，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第一个支点。”
她轻轻吹开茶盏上的热气，氤氲的水雾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去不去，而是如何去，以及去了之后，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以及清玄那辨识度极高的温和嗓音：“师祖，您歇息了吗？”
林澜动作一顿，与小乖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她放下茶盏，整理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了门。
清玄依旧站在门外，手中却多了一个精致的食盒。他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解释道：“打扰师祖清修了。
方才见师祖晚膳未曾多用，想是初到此地，饮食不合胃口。
这是城中灵膳堂特制的‘百草凝露糕’与‘月华清心羹’。
所用皆是温和滋补的灵材，有安神之效，弟子便自作主张取了些来，望师祖莫要嫌弃。”
月光下，他白衣皎洁，面容温润，眼神清澈而真诚，带着晚辈对长辈恰到好处的关怀，不逾矩，不谄媚，却让人心生暖意。
林澜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动。
清玄的细心和体贴，确实无可指摘。
与墨渊那冰冷、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意志相比，他就像是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玉兰，清新而令人安心。
“进来吧。”她侧身让开。
清玄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取出还带着温热“有劳你费心。”
林澜在桌边坐下，示意他也坐。
清玄依言在下首坐了，姿态依旧恭谨。
“你入天枢宗，修行多少年了？”林澜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百草糕，状似随意地问道。
她需要更多关于这个时代、关于仙门的信息，也需要维持“云芷师祖”与杰出后辈交流的形象。
清玄微微躬身，答道：“回师祖，弟子自六岁入宗，至今已有一百二十载。”
一百二十年，元婴后期。这等天赋，确实惊才绝艳。林澜微微颔首：“百年光阴，能有此成就，心性资质皆是上乘。
如今仙门年轻一代，以你为翘楚，未来可期。”
清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忙道：“师祖谬赞了，弟子愚钝，唯勤勉而已，不敢与先辈英杰相较。
尤其是师祖您当年……”他话到此处，似乎觉得提及千年前旧事可能引动伤感。
便适时停住，转而道：“弟子只愿能守好仙门，护佑苍生，不负宗门栽培与先辈牺牲。”
守好仙门，护佑苍生。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也是仙门正统教育下的核心价值观。
林澜听着他的话，品尝着口中清甜不腻、入口即化的灵糕，心中却是一片复杂。
她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先辈”，此刻想的却是如何“引魔堕凡”，这与清玄所坚守的一切，可谓背道而驰。
“守护之心，殊为可贵。”她放下糕点，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然则，魔之一物，在你看来，究竟为何？唯有斩尽杀绝一途吗？”
这个问题，带着一丝探究，也带着一丝属于“千年苏醒者”对世事变迁的感慨。
清玄显然没料到“师祖”会问出如此深刻的问题，他沉吟片刻，认真答道：“魔族秉天地戾气、负面情绪而生，其性暴虐，嗜杀成性，与我仙道追求清静无为、超脱飞升之本意相悖。
千年血战，无数先辈罹难，皆因魔族侵扰所致。
斩妖除魔，护卫正道，乃我辈修士职责所在。”
他的回答，是标准的仙门答案，坚定而无可指摘。
但林澜却从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丝并非纯粹仇恨的清明。
她追问道：“若有一魔，愿弃恶从善，可能容之？”
清玄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师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魔族本性难移，史上并非无魔伪装善意，背后却行颠覆之事，最终酿成更大灾祸。
弟子以为，对此类存在，不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唯有以力镇之，以封印困之，方能保三界安宁。”
他的话，代表了仙门主流，也是最稳妥、最不容易出错的观点。
林澜不再追问。她知道，观念的差异，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清玄的立场，在她执行任务的道路上，注定会成为一道无形的障碍。
或者说……一面映照她内心抉择的镜子。
又闲聊了几句关于镇魔城防务与明日前往前沿哨塔的安排后，清玄便识趣地告退了。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林澜一人。
她走到窗边，望着那轮被光幕和魔云扭曲得有些变形的月亮，久久无言。
“宿主，清玄首席真是个好人啊。”小乖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些许感慨，“正直，善良，强大，还这么体贴。
要不是咱们的任务太离谱，跟他一起在仙门搞事业，维护世界和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澜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否认。清玄确实像一缕清风，能抚平纷扰，但……
“但是，”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我们的目标在碎星涯。清玄代表的是‘秩序’与‘守护’，而墨渊，代表的才是‘变数’与……‘可能’。”
她关上窗户，转身走向室内，语气不容置疑：“小乖，停止无意义的概率计算。
现在，集中所有资源，模拟碎星涯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案。
包括但不限于：遭遇高等魔族伏击、墨渊突然发难、身份暴露、以及……
如何利用‘云芷’这个身份，进行最高效的对话与周旋。”
“我们要让他，对‘现在的云芷’，产生足够浓厚的兴趣。”
白猫的虚影在她意识中挺直了身体，湛蓝的猫眼里数据流光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明白，宿主！开始构建‘碎星涯会面’情景模拟程序！”
夜还很长。而对于林澜来说，一场真正考验智慧、勇气与演技的冒险，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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