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生产，犹过鬼门关。王苏瑶从正午时分一直生到深夜，断断续续的阵痛压的五脏六腑喘不过气，大脑一阵阵眩晕。
“二郎，二郎……”
郭妍握住王苏瑶的手，道：“婠嫂嫂，表哥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撑住，等表哥回来。”
“让一下，让一下，药来了。”王云瑶端着一碗药进来，郭妍忙让开了位置。
这已经是第三碗催产汤药了，看着二姐越来越虚弱的身体，王云瑶喂她喝下，看向坐在榻上的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看着燃尽的香烛，起身走到床边，在产妇的太冲穴、三阴交穴、至阴穴各扎上一针。
“来，接产。”
四名产婆再次忙碌起来。
随着一道响亮的婴孩哭泣声传出，孩子呱呱坠地。多次奔波于福宁殿和仁明殿的杨潇潇也在这时走了进来。
王苏瑶的目光略过包裹婴儿的产婆，看向杨潇潇：“嫂嫂，怎么样了？”
杨潇潇望着床上面色惨白，气虚无力的女子，满是心疼。这就是当皇后的好处吗，就连生产，都不能安心。
她半跪在床前，轻声道：“你放心，二叔带兵出征，调登州五万人马前去驰援燕京，不日便到。”
李罡随二郎出征，朝中最合适的武将确实只剩下二叔，只是“为何是登州？”
王苏瑶疑惑间，扣门声响起。应是怕打扰到她，声音很小。花辞轻轻打开一道门缝挤了出去。
“长没长眼，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娘娘刚生下皇嗣，气息还不稳呢。”
“实在是急！”高直委屈：“我也是憋了许久，听到娘娘生产才敢敲门。”
花辞凶道：“那就再憋会儿，多急的事，也没有娘娘的身子重要。”
两人的话传进殿内，不甚清晰，但烛火映出的身影晃动不安，王苏瑶提了口气，喊道：“高直，你说。”
高直走到窗下，声音颤抖：“禀娘娘，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说陛下驾崩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
王苏瑶撑着床板靠坐起来，看向产婆抱着的婴儿，眼底的恐惧渐渐溢出希望。杨潇潇忙道：“把孩子抱过来。”
产婆忙抱着孩子上前，在皇后娘娘示意下，小心翼翼的放到床头。小小的婴儿还不知人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四处摸索，在看到母亲那一瞬间，咯咯的笑了。
这是她和赵弘佑的骨肉，或许是唯一的骨肉了。王苏瑶摸上孩子，沉声问：“是男是女？”
刚刚还脆弱的躺在床上生产的女子，现在周身散发着凌厉的肃杀之气。产婆打了个冷颤，“恭喜娘娘，生了位小公主。”
“谁？”
后窗有轻微的响动，杨潇潇飞身而至，打开支摘窗，见一名女子往远处跑去，她长鞭飞出，勾住脖颈拽了回来。女子摔进殿内，杨潇潇忙关上支摘窗，看向地上的女子。
“佩环？”
皇后娘娘生产，仁明殿乱做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佩环竟然一直躲在后墙。
王苏瑶问：“你躲在外面干什么？”
佩环跪趴在地上，结结巴巴道：“王，王妃挂怀皇后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喜讯。”
王苏瑶汲了鞋，在郭妍的搀扶下走到佩环身前，沉声道：“既是报喜，本宫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佩环道：“公主！”
一柄冒着寒光的剑自杨潇潇腰间抽出，刺穿佩环的胸膛。殿内众人，惊吓后退。佩环震惊的抬头，“二小……”
话未说完，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宝剑出，鲜血溢满地面，染红素色的绣花鞋，王苏瑶持剑看向殿内众人，厉声道：“今日本宫诞下的是皇长子，谁敢胡言，犹如此人。”
剑刃上的血滴落在佩环脸上。殿内的产婆、宫女纷纷跪地，叩首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长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门打开，高直将没了气息的佩环拖出殿门，殿内众人也纷纷走了出去，只剩下王苏瑶和杨潇潇。
杨潇潇接过剑，扶着身体颤抖的王苏瑶坐回床上，仔细瞧她的反应。佩环虽不曾在她身边伺候，但毕竟自小一起长大。
可那么多人，若不以鲜血封之，早晚泄露消息。
王苏瑶平静下来，道：“嫂嫂，你告诉二叔，朔方有四万兵马，让他先带去，比登州快。”
“婠婠！那四万兵马，我想亲自带去。”
杨潇潇解释，“我仔细看过忠武侯带来的信函，陛下是在燕京城外与琻军作战时被琻军围困。他若还活着，定困在琻国境内急需援兵。我打算带兵沿黄河一路北上，绕到琻国后方寻找陛下。”
“不行！”王苏瑶断然否决：“多年来，因我大胤没有幽云十六州，无险可守，以至于处处受制于辽丹，如今又是琻国。燕京失守，大胤危。二郎好不容易打下燕京，这一战绝不能有丝毫闪失，晚一时一刻都不行，必须赢。”
杨潇潇看着她冷静的样子，怒气蓦然窜起，“婠婠，赢就那么重要吗，下落不明的可是你最爱的男人！”
“重要！”王苏瑶泪流满面，“嫂嫂，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能让二郎成为乱臣贼子，我不能让哥哥成为千秋史笔的笑柄。还有那千千万万随二郎出征的将士、举义的百姓，我绝不能让他们白死。我更不能让幽云十六州成为我大胤再也抬不起的脊梁。”
杨潇潇哑然失声。
王苏瑶起身走向窗子。窗子推开，清冷的月光洒落。她仰头看明月，微微扬起嘴角：“嫂嫂，你去吧，二郎会夸我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体会赵弘佑的难处。每个人都一往无前，百死不悔，可只有他，负责赢。
如今轮到自己了，她不能让功亏一篑。
杨潇潇叹息一声，走上去关上透进寒风的窗子，道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二叔”，便转身离去。
王云瑶走进来，低声问：“二姐，佩环的死，怎么对三姐说？”
王苏瑶想了想，道：“就说她意欲行刺，御林军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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