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虞府。
马车缓缓停下,顾璟率先跳了下来,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眼坐在里面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虞卿,没忍住笑了出来。
“已经到了虞府了,望舒怎么还不下来?”
虞卿微怔,沉吟思索了半晌,有些迟疑地开口。
“陛下,真要今日来访虞府?”
“可府中人现在都在宫中赴宴啊?”
“况且,宴会无人主持……”
顾璟索性直接上前一步,牵住虞卿的手将人拉了下来。
“我离宴前,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今日元宵,我也想出宫看看,但着实匆忙,没有落脚之地,只能请望舒收留了。”
夜间的凉风一吹,虞卿清醒了几分,意识到失态,连忙把手从顾璟掌心抽出来。
“陛下折煞臣了,夜间风凉,我们快进府吧。”
虞卿正要带着顾璟往前走,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瞳孔微微收缩,眸中流露出一抹诧异。
“陛下方才,改了自称?”
顾璟自然地点点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小委屈,像在控诉着什么。
“既已出宫,便不想再囿于繁文缛节。我与望舒都如此熟识,改了自称还更合适些,之前那样,总觉得陌生地很。”
顾璟心里有些忐忑,可算是等到机会了,这个借口还算合适吧,日后改了自称应该不会显得太奇怪。
整日朕啊臣啊的,一点都不亲近,像陌生人,不喜欢。
虞卿听着顾璟的话总感觉奇怪,难耐地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大脑有些过载。
她回京近半年,还是适应不了。
他们这位陛下总是过分热情。
私下里实在是不拘小节。
最近还总喜欢和她有些肢体接触,难不成男子相熟后都是如此。
显得她整日小心拘着君臣之礼倒好像个异类。
明明她是按着父亲的嘱咐做的。
此时,管家注意到了虞卿回来,连忙迎了上来。看见一旁一身贵气的顾璟,有些疑惑。
“公子回来了,怎么老爷、夫人他们还未归?这位贵人是?”
虞卿压低了声音。
“这是陛下,莫要对外声张。祖父他们还要晚些时辰才能回来。”
管家吓了一跳,可却没有太过失态,慌神之后心头又涌出无限的骄傲与欣喜。
毕竟先帝也是来访过数次的,只是当今陛下是第一次来罢了。
他们虞家果然厉害,他这个做管家的,都见过两任帝王了。
“草民叩见陛下。”
“管家,你且在这里等祖父他们归来,我带陛下先进府,再给我提盏灯来。”
“是,公子。”
顾璟一言不发,眼底含笑注视着虞卿,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走进府中,像个乖乖跟着主人回家的大狗狗。
“望舒要领着我去哪?”
虞卿回头,一本正经。
“陛下想去哪,臣便带陛下去哪。”
顾璟的乌黑瞳仁显得更加幽深。
“望舒能不能带我去你的书房?我想去看看。”
“臣的书房?臣的书房和寝居在一处院子里,陛下随臣来吧。”
————
虞府,听竹轩。
跨过半圆形白石拱门,一处雅致的院落映在眼前。因着夜已深,院内的石灯处亮着星星点点的暖光,等待着主人归来。
虞卿提着灯一点点走过书房前的大块齐整竹台,顾璟无声地看着竹台上的棋桌,一旁微微摇晃着的朱红色醉翁椅,旁边的小矮桌上放着的半杯清茶和近日望舒总捧着看的那册史书,眼尾渐渐浮满笑意。
若是晴日,望舒想必会与虞大人手谈一局,又或是捧着她那些心爱的史册,将自己缩进那个椅子里,偶尔微风吹拂,定是惬意自在。
春日听雨,冬日望雪,总是用功。
望舒就这样慢慢从稚子长成了如今模样。
“陛下?”
虞卿感觉到身后之人慢慢没了动静,转身发现顾璟停了脚步,走近轻声呼唤,暖黄的烛光照清了顾璟的轮廓,显得他分外柔和。
“我在。”
虞卿往旁边看了一眼。
“陛下在看什么?臣的棋盘?还是臣的书,今日出门急,倒是忘记收进去了。”
顾璟抬头温柔地看着虞卿,乌黑瞳仁闪烁,低低叹了一声。
“我只是有许多欣喜,又有许多遗憾。”
欣喜于我能看看你的过去。
遗憾于却只能看看那些过去。
最终还是遗憾更多些。
恨不得更早些遇见你。
“但能有今日,我已足够欢欣。”
借着灯光,虞卿看清了顾璟眼底氤氲的复杂情绪,内心不由得回想起祖父曾说过的话。
先帝近而立登基,在位十九年,不算功勋卓着的明君,只能说无功无过,待下宽和体恤,只是在感情方面乱的很,对每个孩子都不怎么上心,皇子到了年纪便都交给祖父教育,不是个慈父,也从不调和孩子间的关系,父子间不似父子,完全的君臣。
祖父曾隐晦的提过,先帝在位的最后几年,也有了帝王的通病,多疑,忌惮着每一位年轻强健的皇子,多次出手打压。
可先帝急病,为长远计,才立了最出众的第三子,也就是陛下为太子。
于是,陛下二十岁受封太子位,不日后登基。
御极九年,虽不算宵衣旰食,也是日日勤勉,如今王朝已初具盛世之象,政通人和,四海升平,文治武功,物阜民丰,商旅繁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陛下一路走来,也很辛苦吧。
贵为一国之君,也会留下许多遗憾。
……
“见过公子,公子回来啦,秋竹以为您还要稍晚些才能回来呢,更深露重,可要秋竹备水洗漱?”
秋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走近前,才发现公子身旁之人并非虞护卫。
“公子深夜有客,需要秋竹做些什么吗?”
虞卿猛地回神,看了眼顾璟,心头还残存着几分说不清的怅然与心疼,有些仓促地开口吩咐。
“秋竹,你去煮壶清茶,送到书房里。”
“是,公子。”
顾璟在一旁看着,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看着秋竹。
望舒平日起居都是侍女在服侍吗?
该死,她还长的眉清目秀。
日日相处,望舒又是适龄男子,万一生了什么情愫,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生气,好嫉妒。
怎么老师和虞大人也不管管!
能不能把望舒拐进宫。
不行,会影响望舒的名声。
蓦地,顾璟脸色气的发白,抿直了唇线,眼底变得沉黯,眸光深邃如潭,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
望舒竟然如此心神不宁?
因为他撞见了这个秋竹?!
妒火熊熊而起,几乎要将顾璟的理智燃尽。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
虽说望舒也无意尽快成婚,也没有接触过哪家闺秀,可他冒不起一点风险。
若是哪日望舒有了心上人,他一定会发疯的。
他根本放不开手。
“陛下,我们去书房吧。”
顾璟眼神幽暗,低低应声。
“好。”
刚走进书房,顾璟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望舒平日起居都是侍女服侍吗?方才我看着院子里只那一个侍女。”
虞卿将灯放下,随手将桌子上散乱的宣纸规整了一下。
“臣身边平日用的人少,日常起居都由秋竹照料,若是外出,便会让虞护卫跟随。”
“陛下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来了兴趣?”
“只是随便问问,不说这些了。”
顾璟上前两步,靠近虞卿,专注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我今日定要好好在你的书房转转,看看是何等宝地,培养出了这般钟灵毓秀的状元郎。”
虞卿白皙耳尖突然染上一抹薄红,隐隐地发着烫,已许久不曾有人唤她状元郎。
“陛下又取笑臣。”
顾璟一步一步在书房里走着,一点点熟悉着虞卿的私人空间,脑海中描绘着虞卿在这的一幕幕。
坐北朝南,轩窗敞亮,月光穿疏竹筛入,落在临窗的酸枝木书案上,映得案上文房诸物愈发雅致。
顾璟看着,唇角扬起笑意。
原来望舒喜欢端砚、徽墨、澄心堂纸、湖笔、松花石、青玉架、瓷水盂。
镇纸下还压着几张未写完的诗笺,墨迹淋漓,尽显少年状元的才情与雅致。
顾璟慢慢走到书房西侧,那立着一架紫檀木书柜,高逾丈余,分三层摆满了书。上层整齐排列着经史子集、史书传记,中层放着历代名家法帖,下层倒像是一些习作与藏书,隐约间看的出朱笔圈点的痕迹,字迹工整清丽。
书柜左侧设一方矮几,几上放着一具铜制香炉,燃着清雅的松香,烟气袅袅,与墨香、纸香交织在一起,满室芬芳。
顾璟看向东侧的轩窗,隐约露出窗外的翠竹,相映成趣。窗下置一宽大的楠木坐榻,榻上铺着素色锦垫,一旁的案几上放着方才那本史书。
望舒倦时,怕是会斜倚榻上,翻着书,时而以指叩榻,思索历代兴衰。
虞卿站在酸枝木书案旁,看着认真思索的顾璟,含着笑无奈开口。
“陛下可是看上臣这书房了?”
顾璟回身看过来,看着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虞卿,低低一笑,眼尾溢满笑意,嗓音压低,认真又轻缓,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缓缓伸出手。
“过来,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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