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被规律的敲门声吵醒,迷迷蒙蒙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眼窗外黑沉的夜色,虞卿蹙了蹙眉。
眼下应该还未到卯时,何人会在此时喧扰?
门外敲门声未停,秋竹在低声唤她,虞卿顾不得散开的乌发,稍微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披上外袍,攥着烛火就打开了门,不出意料的看见了秋竹。
“秋竹,是谁深夜来访?”
秋竹侧身,周竹克走上前来,虞卿看见他更是满头雾水。
“周公公,你此刻怎会来虞府,难不成是陛下深夜传召我?”
周竹克上前一步,声音里有些慌张。
“虞大人,陛下夜里发了高热,现下昏迷不醒,奴才想请大人入宫一趟啊!”
虞卿手中的烛台“砰”的一声砸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虞卿的声音发着颤。
“什么?陛下昏迷不醒?”
“好,我这便入宫。”
虞卿说着,抬步就想往外走,却被周竹克和秋竹联合拦住。
“大人更衣后再进宫也不迟啊,夜里天冷,若大人进宫的路上受了寒,奴才担当不起。”
“是啊,公子,秋竹替您更衣净面,您也坐下醒醒神。”
一盏茶后,虞卿穿着身白色锦袍,骑马随着御前侍卫朝皇宫疾奔而去。
不过一刻钟,人已到了太极殿寝殿。
堪堪进殿门之际,虞卿停下了脚步,闭着眸,稳了稳心绪。
直至指尖不再颤抖,身上挟的秋夜的凉意散去许多,这才推开了殿门。
太极殿寝殿她来过数次,并不陌生。
只是行至榻前,看到顾璟潮红着脸颊昏迷不醒时,担忧、心疼、自责齐齐涌上心头。
她该让陛下早些下山。
她不该让陛下送她回府。
她该盯着他寻了太医诊治的。
看到太医令正在切脉,虞卿害怕扰了他,脚步踉跄着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看着匆匆过来的周竹克发问。
“周公公,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昨夜回宫后可召了太医看过?为何会病至如此?”
周竹克摇摇头。
“陛下回宫后,便一直未出太极殿,也未曾召见过太医。”
“怎会如此,陛下昨日淋了雨,又吹了秋风,一碗姜汤怎么够!”
虞卿着急地眸底泛红。
“陛下不是说他素来体健吗?大骗子!早知在虞府时便该拉着他看郎中的。”
周竹克眼睛一下瞪大,说陛下是骗子啥的,这话他可不好接。
就在此时,太医令捋着胡子,拿着一张写好的药方走了出来。
“见过虞侍郎。”
虞卿连忙走上前。
“太医令不必多礼,陛下病情如何?”
“陛下午后遭秋雨侵体、秋风袭表,寒邪趁隙入肌,郁而化热;又逢惊怒交加、急火攻心,情志逆乱致气机壅滞,心神失养,内外二邪相搏,正气耗损,遂发高热昏迷。寒邪束表则卫气不宣,热邪内炽则津液耗伤,情志逆乱更扰脏腑机能,心神被蒙故神识不清,此乃风寒闭表、热扰心神之症。”
“下官已为陛下开了方子,水煎取汁,温服灌下,辅以温水拭身退热,加盖薄衾勿使复寒,再遣人专心看顾陛下,静候正气渐复、心神归位,高热当退,神识可清。”
虞卿越听眉心蹙的越紧,眸中慢慢浮起疑惑。
“太医令方才说陛下惊怒交加,急火攻心?”
“是也,陛下素来体健,依下官的经验,仅淋些秋雨吹些秋风,不过侵及肌表,倒不足以使陛下病倒。但怒气攻心则肝火暴盛,惊悸扰神则心神失守,脏腑气机随之逆乱。此非外邪之害,皆因内扰甚于外邪,而非秋风秋雨之过也。”
虞卿心头有了思量,想必夜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致陛下如此。
只是竟是何事能使陛下急火攻心呢?
“辛苦太医令前往侧殿为陛下煎药,本官同周公公在此照顾陛下。”
“下官这就去。”
太极殿寝殿殿门再次合上,虞卿这才开口。
“陛下今日病因,周公公可知晓些什么?”
周竹克弓着身子,摇了摇头。
“陛下有些事向来是瞒着下面人的,奴才也不知晓。”
“本官知道了,多谢周公公。”
“今日早朝定是开不成了,劳烦周公公通晓百官。”
“是,奴才会按例去做的。”
“望舒,望舒……”
榻上传来顾璟的唤声,虞卿惊喜地回头,朝床边望去。
周竹克见此情景,很有眼色地没跟上去。
“大人,奴才去看看太医令的药煎的如何了。”
“好,你去吧。”
虞卿大步上前,声音惊喜又担忧。
“陛下醒了?”
待到走近前,才发现只是顾璟昏迷中无意识的呓语。
虞卿漂亮的桃花眸中掠过一抹失落,眼尾悄悄泛上几分委屈的薄红。
深夜骤然被喊醒,接着又被顾璟昏迷的消息惊的心绪难安,她此刻都还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能随着本能招架场面。
秋夜风凉,冻得她指尖也有几分颤抖。
直至顾璟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才唤回了她几分心神。
虞卿上前一步,侧坐在榻边。
“臣在,陛下。”
虞卿伸出手想去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她的手指仍残存几分秋夜的凉,贴上他滚烫的额头时,肌肤都颤栗了一下。
“怎么这么烫。”
虞卿刚想起身去打盆水来,手指却被紧紧握住,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望舒不许走。”
虞卿惊讶地转过身,目光触及顾璟睁开的眼眸时,原本耷拉着的小脸一下子绽开笑意,伏在榻边,声音都染上几分哽咽。
“你醒了!”
顾璟烧的头脑有些发昏,神智都不甚清醒,却听出了虞卿话音里的呜咽。
他挣扎着坐起身,带着烫意的掌心轻轻抚住虞卿的肩头,也看清了虞卿眼尾的红,她眸底含着水光,泪珠悄然而下,砸到了顾璟手背。
顾璟心里心疼地发慌,手指温柔地抹去虞卿眼角的泪珠。
“望舒莫哭,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虞卿眼睫还带着未干的水雾,情绪却在顾璟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臣无事,陛下夜里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周竹克便去找了臣来。”
“许是夜深时被唤醒,如今还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臣一时失态,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顾璟松了口气,因恐惧和怒气而急速跳动的心脏慢慢趋于正常。
天知道他一睁眼便看见虞卿的欣喜,将人拉住时她声线都哽咽的惊怒与心疼。
他当时心头掠过诸多想法,莫不是有人篡了他的皇位不成,才惹得望舒能在太极殿受了委屈。
他仓促地看了眼殿内布置,是太极殿寝殿无疑,才稍稍放下些心来询问。
听清缘由后,顾璟紧紧抓住虞卿的手。
“我还以为你在太极殿受了委屈。我亦无事,只是高热,稍后喝帖药便好。”
虞卿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滚烫温度,眉眼间担忧未散。
“太医令前去侧殿煎药了,他方才说还可辅以温水拭身退热,臣去打盆水来。”
顾璟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来,话里满满的是不赞同。
“不要去,我一会喝了药便好,望舒怎么不担心自己,你也才病愈,我这病来的凶猛,万一传给你可怎么好。”
顾璟看了眼窗外夜色,又感受着自虞卿身上散出来的凉意,眉头蹙的更紧。
“眼下怕是才丑时,周竹克怎敢深夜前去扰你。”
“周竹克,给朕进来。”
周竹克赶忙小跑着进来,看了眼顾璟的脸色,心知今夜是他冒失了,低着头一副听训的模样。
“陛下,奴才擅作主张,奴才知错。”
虞卿拽住顾璟的手,摇了摇头。
“陛下,周公公也是担心你,臣现下无事,若非要罚,罚周公公一月俸禄可好?”
顾璟失笑。
一月俸禄这是罚吗?周竹克收个官员塞的荷包都比这个多。
罢了,让周竹克赶上好时候了。
“周竹克,那便罚你一月俸禄。以后无朕的准许,深夜不可前去打扰虞侍郎。再去让太医令熬些防治的汤药来,一会送进来让虞侍郎服下。”
周竹克听完,重重地松了口气。
“奴才谢过陛下,谢过虞大人。奴才这就去寻太医令。”
周竹克说完,乐颠颠地出了寝殿。
顾璟感受着自己呼吸的灼热,叹了口气,终是松开了虞卿的手,将人轻轻往外推了些。
“望舒,你离我远些。”
虞卿委屈地抬眸看向他,脸颊微鼓,话里满是不解。
“陛下为何要推开臣?”
顾璟看的心软,着急地解释。
“我现在病着,望舒离我远些,免得过了病气。”
虞卿紧抿着唇,似要敛去失落难过,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臣已经来了殿内许久了,现在防着也没什么用了,若是过了病气早就过了。”
顾璟下意识就刚想拉住虞卿的手,却又忍住。
“好望舒,别生气,方才我病糊涂了才未想起。最多一刻钟,药便可煎好,喝过药后我们再见好不好?外间放着你爱看的史书,你读上几页,药便煎好了……”
……
一刻钟后,周竹克端着两碗黑漆漆的药走了进来。
一进来,看了眼殿内情形,惊讶地启了启唇,本就轻的脚步放的更轻了。
陛下和虞大人怎么离的这么远。
虞大人看起来还有些生气,手中的书册连页也未翻过。
周竹克小心地走近坐在外间的虞卿。
“虞大人,药煎好了。”
虞卿将书放下,站起身,神色不明。
“药好了,那便去给陛下送去。”
虞卿大步朝着殿内走去,周竹克连忙端着药跟上去。
他们刚跨过门槛,顾璟就睁开眸看了过来。看见虞卿板着脸走进来,他心里有些忐忑,思索片刻后下榻走了过去。
虞卿却停住了脚步,气鼓鼓地冲他挥手。
“陛下止步,待臣喝过药再来。”
顾璟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唇色苍白,声音还满是虚弱。
“好,我不过去。”
虞卿看着明显比之前虚弱许多的顾璟,心头起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气散了个干净。
“周公公,哪碗药是本官的?”
周竹克指了指那碗颜色要清澈许多的药。
“虞大人,左侧这碗是您的。”
虞卿端起药碗,前几日喝药的痛苦记忆又涌了上来,她看了眼顾璟,眸子一闭,一饮而尽。
顾璟这才敢走过来,从虞卿手里把空了的药碗接过来,又递过来一枚蜜饯。
“苦吗?吃颗蜜饯压一压。”
虞卿抿抿唇,从顾璟手里接过蜜饯,眸子却亮了起来。
“陛下,我今日这药比前几日好多了,不是太苦。”
顾璟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挥挥手让周竹克退出去。
“那就好,许是只是预防之用,许多药材不必往药中加。”
顾璟拉着虞卿往屋里走。
“望舒今夜要留在宫中吗?现下已经寅时初了,左右今晨不上早朝,秋夜风凉,往来奔波也太过劳累,不如直接留在宫中休憩吧。”
“臣今夜留在宫中守着陛下,方才太医令诊治时说要有人专心看顾,静候陛下正气渐复、心神归位,之后高热当退,神识可清。”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了榻边,虞卿把顾璟摁着坐下。
“臣前几日病时总觉得太医令开的方子里加了安眠的药材,喝了药后总觉得昏昏欲睡,陛下如今困吗?”
顾璟摇摇头。
“我还好,许是药劲还没上来吧。”
虞卿转身坐到了一旁的矮榻上,支着头看向顾璟。
“那臣陪陛下说说话。”
“太医令诊治时言,秋雨侵体不过侵及肌表,倒不足以使陛下病倒,病因乃是惊怒交加、急火攻心,情志逆乱致气机壅滞,心神失养,内外二邪相搏,正气耗损,遂发高热昏迷。”
“陛下因何事如此呢?”
顾璟看着虞卿担忧的目光,入夜初听闻消息时的惊怒与失望已散去许多,声音还含着浅淡的笑意。
“望舒想知道?”
虞卿点点头。
顾璟的声音无甚起伏,平静地开口。
“齐王顾琼有谋逆之心,妄取我而代之。”
虞卿瞳孔轻轻收缩,一下子站起身,眸中流露出不解与诧异,许久后才找回声音,满是愤怒。
“齐王顾琼?陛下在众位皇子中不是最为善待他?身为先帝第五子,年逾二十有五还未有所建树,哪里比的上陛下,他还胆敢谋反,置天仁江山于何处!置陛下于何处!”
顾璟看着虞卿快要气冒烟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安抚。
“我初听闻消息时十分惊怒,亦没料到是他。”
“望舒莫气,我已有应对之法。”
“夜已深,提及他还要动气,今夜先不说了,改日我再同你细讲。”
“望舒看会书消消气。”
虞卿握着书册坐下。
“早知我便不问了,该等到明日的,那陛下快休息吧,臣守着你。”
榻边的烛火被吹熄,整个寝殿只留矮榻旁的烛火还亮着,轩窗处透过月光,静静伴着看书的虞卿。
不知过了多久,虞卿纤白的手指搭过桌案,静静垂落,漂亮的眸子闭着,白皙精致的脸颊枕在手臂,在皎洁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显然已经睡熟了。
安静的床榻此时传来了动静,顾璟掀开被衾,无声地走向窗边。
看着熟睡的,如同月下仙子般的爱人,单膝跪下,轻柔地十指相扣,头慢慢凑近,亲吻心上人的唇。
顾璟贪婪地把人抱住,温柔地在月下接吻。
许久之后,顾璟才舍得移开,苍白的唇色变得鲜红,轻轻将人抱起,抱回了自己床上。
深夜,榻上,雪白的中衣缠上皎白的锦袍,一时竟分不清你我,顾璟高大的身躯牢牢圈住虞卿纤细柔软的身体,贪婪地肌肤相贴,时不时亲密地啄吻。
顾璟埋首于虞卿颈间,嗅着她身上馥郁的甜香,贪恋地眯了眯眸,像是最终确认了什么,瞳孔有一瞬的放大,划过一缕幽暗墨色。
脑海中掠过他们相处的一幕幕。
还有上次望舒病时他在虞府的发现。
顾璟吻住虞卿的雪白侧颈,禁不住笑出声,连胸腔都发出愉悦的震动。
是呀,他家侍郎大人太不像个男子。
倒更像是个女娇娥。
抓到你了,望舒。
顾璟的声音有些哑,含着笑意。
“侍郎大人,你瞒的我好苦啊。”
“史载数位君臣曾抵足而眠,同榻而卧,密议政事。”
“侍郎大人熟读经史,必然知晓。”
“我也想与侍郎大人试上一试……”
喜欢【快穿】娇软炮灰又被反派抱走了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快穿】娇软炮灰又被反派抱走了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