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抱着衣服，整个栽进顾璟怀里，头抵在他胸口，发出一声惊呼。
她拘谨？这还不是为了保守秘密。
要她真是位男子，倒还不在乎这些了。
遍阅史书，臣子同皇帝同床共枕者也有之，她早就知晓，也并不为之诧异。
可前辈们是真同帝王关系密切，她可真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按天仁律法，犯欺君之罪者，都可满门抄斩了。
虞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掩饰住眸底的思绪。
顾璟看的心急，把虞卿按着额头的手拿开，垂头认真地看着，试探地触向那块皮肤。
“撞疼了吗？我错了，不该突然拉你回来。”
虞卿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后乖乖地放下手，端详着顾璟的神色，心头冒出个主意。
“额头吗？没有，臣方才只是想到了其他事。”
“陛下，臣并非拘谨，只是对此不太习惯。”
虞卿试探着抬眸，她比顾璟低了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虞卿眨巴眨巴漂亮的眸子向他开口，可爱又委屈，像只漂亮的猫猫小心翼翼的探出爪子抓他。
“陛下可能体恤臣？”
顾璟心软的不成样子，哪里舍得拒绝。
是了，望舒向来脸皮薄，又素来谨守君臣之仪，他觉得不快，但于望舒而言，或许还是着急了些。
日子还长，他该徐徐图之。
“望舒话至如此，我又如何能拒，自当应允。”
虞卿眸中笑意更浓，唇角扬起，眉眼弯弯，笑的开心极了。
虽说这般想法有些不敬，但她好像掌握了陛下使用手册。
陛下好像格外受不了臣子同他说软话？
想不到他们陛下，吃软不吃硬呢。
顾璟看着虞卿笑的开心的模样，侧过头无声地弯唇。
“我突然想起，我昨日遣人去驿馆监视兰斯国使臣的动静，如今怕是也该前来回禀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侍郎大人换衣了。”
话罢，顾璟松开揽住虞卿腰肢的手。
“我去太极殿正殿了，望舒更衣后再来寻我。”
虞卿被顾璟的话勾起了兴趣。
“好，臣会尽快的。”
虞卿看着顾璟出了寝殿，抱起衣服就大步走向侧殿。
……
一刻钟后，虞卿如往常般推开太极殿正殿的门，一束光透过门扉打进去，打破了殿内有几分紧绷的气氛。
虞卿的脚步顿了顿，看向殿下站着的一位黑衣男子，目光掠过讶色。此人身量极高，气质冷峻，看着便武功不俗，可并不是满朝文武中任何一个。
虞卿下意识停住脚步不再向前，等着他同顾璟说完话。
顾璟听见响动，自然地起身走过来，话里的怒意也散了七八分。
“暗一，你先退下吧，继续监视驿馆，朕要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齐王府。”
“属下遵旨。”
暗一起身匆匆离去，经过虞卿身旁时还是没忍住悄悄瞥了眼，却刚好撞见他们陛下主动拉住人的手往里面走。
暗一平淡的面容有了几分崩裂，扬起一抹可疑的笑容。
兄弟们，我吃到大瓜了呀！！！
暗一压下心底的八卦念头，无声消失。
顾璟牵着虞卿坐到她惯常的位置上，又转身拿过来四封明黄信笺，递到虞卿手中，示意她打开来看。
“陛下，这是？”
顾璟自然地坐到虞卿身边。
“方才那人唤暗一，是我的影卫首领。方才他便是来报齐王府与兰斯国使臣的暗中勾结一事。”
“昨夜，我不是同你讲顾琼有谋逆之心，他便是同兰斯国暗中勾结，意图篡位。之后我便派人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还真有了新的发现。”
虞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握着信笺的手指攥紧。
“顾琼联合蛮夷谋逆？”
怒气席卷心头，虞卿拆开信笺，迅速看着纸上的文字。待到信件看完，虞卿反倒平静了下来。
“这信件上说，兰斯国大王子乔装混进了使臣队伍中，未以真实身份示人。这大王子来京一事，可未事先向我天仁禀告。”
“且，九月二十九日兰斯国使臣队伍入京当日、昨日大王子皆深夜前往齐王府，彻夜叙话，言谈间屡有重新划分版图、修改岁贡、联合起兵、除掉陛下、改朝换代之事。”
“齐王府名下的田产与私宅也都发现豢养私兵迹象。”
“还有一封顾琼写给兰斯国国君的信件，商议明年起兵谋反一事。”
“顾琼谋逆之事是板上钉钉了。”
虞卿将信纸放下，抬头看着顾璟，有些担忧，有些心疼。
“可臣不明白，为何会是顾琼？”
“祖父曾对臣说起过，还任陛下之师时，时常于宫闱行走，那时，陛下同顾琼年纪相仿，生母又都早逝，关系因此也最为亲近，登基后，亦是如此。为何会是顾琼？”
顾璟看着虞卿眼底的担忧，轻轻笑了笑。
“望舒不必担心我。皇家子弟真情本就难得，向来先是君臣，后是兄弟。若不是先帝急病去世，我们兄弟几个夺嫡之路怕是也要有人血溅太极殿。”
“我登基已近十年，后宫空置，亦无一子嗣降世，满朝文武反对之声皆被我压下，可他们背地里活络的心思，又会有几分呈于金銮殿之上呢。”
“我这几个兄弟，前些年被我压的老实了许多，没有能力明着篡位。可我膝下无一子嗣，长久以来，皆是如此，将来免不了要从宗室子中过继人选来承继江山，自是有人会左了心思。”
“不是顾琼，也会是其他人，只是我没想到，他竟蠢到同蛮夷勾结。”
“岂非与虎谋皮焉？”
虞卿身子往前探，按住顾璟的手背，指腹的温度缓缓传递过去。
“那陛下的应对之策是什么？”
顾璟的眉毛挑起，垂头看着虞卿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反手将她的手指包裹。
“望舒是怎么想的呢？”
“臣以为，顾琼不足为惧，可兰斯国既已有不臣之心，未来必有一战，可取四步反制，软禁人质，稳内备战，渗透晓敌，择时出征。”
“一为软禁人质，臣听闻，兰斯国素来重视国君亲属，如今他们自己将大王子送上门来，我们何不笑纳？毕竟纳贡事项繁杂，京城秋冬寒冷，使臣恐水土不服，怕是要在京城多养些时间，以彰陛下仁德。”
“二为稳内备战，遣河东军等加强边境布防，囤积粮草、箭矢；令兵部招募青壮年充实边军，工部征用民马，打造军械；严查诸如顾琼等通敌之人，诛灭首恶，稳定后方。”
“三为渗透晓敌，兰斯国距京城甚远，可先派遣西域商人或归附的部落潜入其境内，探查兵力部署、粮草储备，为后续作战提供精准情报。”
“四为择时出征，次年三月时，兰斯国正值牧草枯萎，马匹瘦弱，粮草耗尽，军队迁徙，军心涣散之际，正是疲弱之期。而我天仁，春季农耕尚未全面展开，可动员更多民力参军，边军经过冬季休整，士气高涨，此时突袭，可打其措手不及。”
虞卿的声线平稳而清晰，顾璟握着她的手，清楚地感受着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悸动。
他们望舒，果然足智多谋。
他怎能不为她倾心呢。
“明年初春，陛下可择良将举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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