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狗尾巴草
看见这一幕，师离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一手抄起身边的扫帚，朝着那大狗就砸了过去，大狗见状慌忙松了口，夹着尾巴跑回了站在路边那姚修的身边。
姚修亲昵地拍了拍狗头，大声称赞道：“将军，太棒了，真厉害呀！”
那将军用头蹭了蹭姚修的腿，主人的一番夸赞仿佛让它十分受用，一人一狗完全没有在意另一边哭得伤心的小女孩与那只浑身是血的小黑狗。
旺财被重重甩在地上，瘦小的身上被咬出了几个大口子，身上多处皮肉都外翻过来了，不一会儿，旺财痛苦的呜咽声逐渐变小，黑溜溜的眼珠里的光也逐渐开始涣散。
师离将旺财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唰唰唰直往下掉。
“旺财，旺财你怎么样了。”
“旺财，你撑住，我带你去找草药！”
师离眼泪根本就止不住，此时也是真的慌了神，屋子外头放置着一些师良维日常晾晒着的草药，她随手就抓来一些，也不管是有什么药用，就直接在口中嚼碎了，就往旺财身上敷去。
那姚修和将军就像个胜利者一般，站在远处，见得师离像疯了一样，姚修大笑着拍着手：“别费功夫啦，你那黑狗早就死啦！”
“你住口！”师离瞪着眼睛，含着泪水的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人怎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啊！呜呜呜……”
姚修本来还想嘲讽几句，但师离方才凶狠的眼神让他有些忌惮，他悄悄退了几步，才开口道：“谁让你不给我抓鱼……”
听到这番言论，师离抄起地上的棍子就要上去捅人，完全不管不顾对面那个少年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身旁还有只壮硕无比的大狼狗。
那姚修见状不妙，唤起自家狗儿拔腿就跑，一溜烟便没影了。
师离也不追，她走了回来，轻轻抱着旺财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不住地颤抖着，旺财身上的鲜血，与师离的泪水交织，滴落于地，不断扩散开。
师离的身上也被染上了一身血红。
……
讲到这里，师离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她垂下头来，伏在两腿之间，几颗豆大的泪珠滴到火堆边上，又瞬间被蒸发掉。
“呆子，书中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么？为什么有人生来如此之坏？”师离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开口问道。
“师姑娘，实则后圣荀卿亦曾言，人性本恶，世间众人，出生未必皆为善，然而多数常人可受教而归于正道，而有些恶徒，恰巧未读圣贤之书，自是愈发堕落。”
李缓心有戚戚，然而嘴上蠢笨，像打了结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冒出这么一句圣人言论。
师离偏过头瞧了瞧他，心想这呆子好似也不是那样呆，似乎跟那些读书读傻了的酸儒还是有那么一丝区别。
“呆子，你知道么，旺财当时的样子就跟现在那个飞鼠很像。”师离指着方才李缓挑到一边的蝙蝠，轻轻说道。
“啊！怪不得师姑娘如此反感吃那东西。”李缓心中恍然大悟。
师离却摇了摇头，皱起秀眉道：“也不全是，那东西属实太恶心了。”
“……”
李缓一时无言，想了想又找了个话题问道：“那后来怎样了，那坏人可有遭到报应？”
师离收住了眼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轻轻开口道：“也算不上报应，是我亲自报仇的，现在的剑门县令，早已不姓姚了。”
……
天色将晚，师离将旺财抱到了山上，两眼空洞无神，她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望着眼前的坟茔，师离眼圈红红的。
站了不知道多久，她轻轻开口道：“娘，我把旺财埋在你身边，你先帮阿离照顾好它，莫要让它在那边还被人欺负了……”
并没有人回应她的喃喃自语，只有地上那座坟茔仍旧孤独地站在那里，晚风拂过，像极了母亲对自己孩子放心不下的叮嘱。
师离挥动着小铲子，在坟茔旁边努力刨出了一个小坑，土地坚硬，她挖了许久，脸上已经生出细细的汗珠。
师离抱起旺财，轻柔地摩挲其脸颊，然后不舍地将它放在了坑里，看了几眼之后，便红着眼眶将土回填好。
不多时，在自己娘亲的坟茔面前，便又多了一座小小的坟包。
师离又在路边采了许多狗尾巴草，一一插在了旺财的坟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插满这么多的狗尾巴草，她只是单纯觉得，小狗配狗尾巴草，理应如此。
天色已黑，师离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
今日爹并没有回来，应当是采药耽误了，之前师良维也经常出现采药一去就是二三日的情况，所以师离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家里之后，师离并未多做停留，而是从墙上取下爹用过的弓箭，背在背上，又从爹存放草药的罐子里细细分辨一番之后，小心翼翼地用布条取出一些磨好的药粉，趁着夜色，出了门。
正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师离虽小，整个人看上去柔柔弱弱，可骨子里却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今日，她起了杀心了。
县衙并不远，当地人都晓得方位，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个时辰，一座气派的宅邸映入眼帘，姚府到了。
姚府被整个院墙围住，师离身材矮小，望着高高的院墙，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进去。
师离绕行了几步，走到了另一边，突然发现在院墙外头居然有一棵大树，她目测了一下，若是爬到了树干中间，再往墙上跳去，应当是可行的。
没费多少力气，师离便爬到了树上，轻轻一跃，人已跳到了院墙之上。
这种级别的宅院一般不会有巡守的人，师离四下张望，院内确实无人走动。
师离悄悄摸到了厨房里头，这个时间点，虽然不是太晚，但早已过了晚食的时间，厨房这边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借着天上照进来的月光，师离左右瞧了瞧，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一个屋子内一个大水缸之上。
走得近了，师离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药粉，一股脑全部撒到了水缸里头。
这药粉是一种名叫雪中蒿的草药，爹曾经跟她讲过这种植物，平常是有毒的，但经过许多复杂工序之后，才能成为一道治病的良药。
一大包白粉倒进缸中，不一会便融得不见了踪影，师离将盖子重新盖好，悄无声息出了门来。
走到了一处院墙边堆叠杂物的地方，师离便想着翻墙离开，好巧不巧的是，那只叫做将军的大狼狗，此刻正在她这一边的院墙之下，睡得打鼾。
师离眼中凶光一闪而过，爬到院墙上后，轻手轻脚地走得近了些，将背后的弓箭取了下来。
她将弓箭对准那只大狼狗的头部，深深呼吸一口气，小小的身躯将弓身尽力拉满，一箭射出，居然正中那大狗脑袋。
那狗瞬间惊醒过来，不住痛苦狂吠。
师离这一箭虽然射的准，但力量却有些不足，一箭过去，没有在瞬间能够将那只大狗给射死，反而有人影从房里走了出来。
师离心道不好，径自从墙上跳了下去，撒开腿就往家中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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