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熟门熟路地再次来到和府。门口守卫刘四一见他,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不仅没拦,反而主动侧身伸手做邀请状:
“周大人您来啦?快请进,快请进!老爷早有吩咐,您若是来了,无需通传,直接请进便是。”
周桐眉头一挑,颇感意外地“呦吼”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心里嘀咕:“这么上道?这和宝宝转性了?
难道这是要休战的友好信号?可以啊,这态度。”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颇为滑稽。
原来,昨日和珅强撑着与周桐“互相伤害”,跑遍了城郊又耗在工部,他那胖身躯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回到府里,几乎是扒拉完晚饭,连最心爱的账本都没力气看,就呵欠连天地吩咐下人备水沐浴。
瘫在热水里时,他更是绞尽脑汁,为自己次日能睡个懒觉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特意召来心腹管家,事无巨细地交代——已派人去户部衙门告假,只说有陛下交办的紧要密务需处理,故上午稍晚到衙;
所有非紧急公文一律压后,若有访客一律挡驾,就说他“外出公干”了;
连早膳都吩咐厨房温着,等他睡到自然醒再传……
方方面面,可谓考虑周详,只为将那宝贵的懒觉进行到底。
但千算万算,他偏偏漏算了一个人——周桐!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根本不在他预设的“访客”或“公务”名单里。
更要命的是,他忘了自己上次被周桐磨得没脾气时,曾在门口当着刘四的面说过“周老弟与我相见恨晚,以后他来,直接请进来便是”这样的客套话兼场面话。
于是,周桐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就被引到了和珅的卧室门口……
没错,就是睡觉的那间房。
周桐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想:都要休战了,自然要坦诚相待嘛,卧室门口怎么了?
门口侍立的小侍女见了他,有些无措。周桐倒是很讲“规矩”,让她进去通报。
于是,睡得正香、鼾声微微的和珅,就被自家侍女轻轻摇醒了。他迷迷糊糊,挥着手,带着浓重的睡意嘟囔:
“哎呀……别闹……不是说了嘛……天塌下来也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
小侍女怯生生地回道:
“老爷,不是户部的人,是……是周大人来了,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周大人?”
和珅脑子还迷糊着,重复了一遍,随即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跑了大半,
“哪个周大人?!周桐?!”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急忙追问,“到哪儿了?到府门口了?”
小侍女点点头:“嗯,就在您这门口等着呢。”
和珅:“!!!”
他正要掀被子下床,腿一动,那股子因昨日过度劳累而产生的酸疼感立刻袭来,让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他立马改了主意,重新缩回被窝,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
“不去不去!告诉他,我病了!对,就说我感染风寒,起不来床!快,就这么说,赶紧把他打发走!”
小侍女应声出去。和珅竖起耳朵,只听门外传来侍女细弱的声音:
“周大人,实在对不住,我们家老爷……身子有些不适,染了风寒,今日怕是无法见客了……”
和珅刚松了口气,却猛然意识到——这说话声,怎么好像……就在门外咫尺之遥?
他心头一跳,扒着床沿探头仔细一听,周桐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显然人就站在门外!
什么玩意儿?!
到门口了?
是这个卧室的门口?!
和珅心里哀嚎一声,再也躺不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扯着嗓子,用尽量显得洪亮的声音对外喊道:
“没事没事!小秋啊,你先去忙吧!周大人!劳您久等!稍等片刻,愚兄我亲自来招待!”
他一边低声骂骂咧咧地跟那复杂的衣带扣子搏斗,一边因动作牵动酸痛的肌肉而龇牙咧嘴。
“哎呦……这混账小子……存心不让人安生……”
胡乱穿戴整齐,甚至里衣的带子都系歪了,和珅对着镜子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这才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哎哟喂!周老弟!什么风把你这么早吹来了?”
他笑容满面,随即又故意板起一点脸,带着点佯装的责怪,
“哎呀呀,我的好老弟,你怎么直接摸到愚兄我这卧房门口来了?这……这可不合礼数啊!”
他想占据一点道德高地。
周桐站在门口,一脸无辜,摊手道:
“啊?可是老哥你门房里的人,就直接把我领到这儿来了呀?我还以为是老哥你特意吩咐,显得咱哥俩亲近,不讲究那些虚礼呢!我哪知道这是卧房重地?”
他眼神纯洁得像个孩子。
和珅这早起的好心情,瞬间又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已经把看门的刘四骂了无数遍。
这时,周桐像是才想起什么,提起手里那个眼熟的小包裹,笑眯眯地道:
“哦对了,老哥,你看,老弟我特地给你带东西来了,一点心意。”
和珅一看那和上次装柿饼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油纸包,胃里就开始泛酸,心里直冒火:
这还不如不带呢!带了看着更膈应!
他脸上却只能笑得更欢,连连摆手:
“哎哟喂呀!周老弟你太客气了!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下次万万不可,太见外了!”
周桐却一脸认真:
“这怎么能行呢?到主人家做客,空着手多失礼啊!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和珅:“……”
他内心疯狂吐槽这“礼”还不如没有。他强忍着把那包东西扔出去的冲动,转移话题道:
“啊,老弟啊,你看愚兄我这刚起来,蓬头垢面的,还没洗漱呢!要不,你先去花厅用杯茶,稍坐片刻?我收拾利索了马上就来!”
周桐显得十分善解人意,点头道:
“不急不急,老哥你慢慢来。”
他紧接着又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意味深长,“洗漱得仔细点好,毕竟……看这天色,今天咱们要跑的地方,恐怕比昨天还多,得更注意仪容才是。”
和珅一听,头皮都麻了,瞬间什么睡懒觉的心思都没了。
他赶紧祭出挡箭牌:
“哎呀!老弟有所不知啊!愚兄我户部还有一堆公务等着处理呢!你是不知道,那各地的钱粮报表、度支预算、官员俸禄核算……哎呀,繁琐得很,堆积如山啊!恐怕今日实在抽不开身……”
周桐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户部事务确实繁杂,老哥辛苦了。” 就在和珅以为他要放弃时,却听周桐话锋一转,
“那……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等老哥你洗漱完,咱们一同出门?你先去户部点个卯,处理些紧急公务,然后咱们再汇合?反正我今天也没别的事。”
他这摆明了是要赖着不走,非得亲眼看到和珅接到圣旨时那“精彩”的表情不可。
和珅见这家伙软硬不吃,铁了心要耗着自己,心里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再次把刘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好!你想等是吧?我就让你等!我慢慢洗,仔细洗,洗他个天荒地老!对!
洗澡!
必须洗澡!
就说本官每日清晨必沐浴净身,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周老弟你多担待!
很好,就这么办!
他已经开始想象周桐在客房等得不耐烦、抓耳挠腮的样子了,顿感一阵快意。
于是,和珅真的慢悠悠地去沐浴了。
脱了衣服,泡进下人准备好的、温度适宜的热水里,他舒服地长吁一口气,甚至开始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觉得总算扳回一城。
然而,他这澡还没洗到一半,浑身涂满澡豆沫子正惬意时,门外就传来管家焦急的通报声:
“老爷!老爷!宫里头来人了!传旨的公公已经到了前厅,请您立刻前去接旨!”
(科普视角:传旨太监抵达大臣府邸,通常不会直接闯入内院,而是在前厅或正堂等候。
但接旨之人必须尽快出现,绝不能让天使久等,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额.......
像和珅这样还在洗澡的情况,属于极其尴尬和失礼的。)
和珅一听,魂都快吓飞了!
“我的天爷啊!”
他惊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慢洗细搓了,猛地从浴桶里站起来,带起一片水花。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大布巾,胡乱地擦拭着肥胖的身躯,那动作竟是出乎意料的敏捷矫健,圆滚滚的肚子和身躯灵活地扭动,显示出与他平日养尊处优形象不符的、或许曾是练过的底子。
他一边擦一边蹦跶着套上寝衣,嘴里不住地念叨:“快快快!我的官服!官帽!”
当他几乎是连滚带爬、衣冠不整(官服穿得歪歪扭扭,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地冲到前厅时,传旨的小胡公公已经端着拂尘,面带标准微笑站在那里了。
“和大人,接旨吧?”
小胡公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和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得地上冰凉和膝盖的酸疼了,气喘吁吁地道:
“臣……臣和珅接旨!”
小胡公公展开明黄的绢布诏书,尖细的嗓音清晰地念了起来。
旨意大意无非是:煤炭之事,关乎国计民生,能源之根本,实乃重中之重。特命户部侍郎和珅、工部尚书苏勤,以及……特召人员周桐,三人共同管理此事,协同办理,务必尽心竭力,不得有误云云。
和珅跪在下面,听着那一个个字砸下来,心里哇凉哇凉的。
他去户部还能找借口偷懒摸鱼,这下好了,直接被陛下钉死在这个差事上了,还是跟周桐那小子绑在一起!
他有十二分的理由怀疑,这绝对是周桐在背后搞的鬼!
但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叩头,用最恭敬、最感激涕零的语气高呼:“臣……臣和珅,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颤抖着双手,上前接过那卷重若千钧的圣旨。
他刚站起身,还没从这“噩耗”中回过神,旁边就传来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哟!小胡公公!好久不见啊!”
周桐不知从哪个角落适时地钻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这是……来宣旨了?”
小胡公公见到周桐,也立刻换上了更真诚几分的笑容,躬身道:
“周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周桐极其自然地走上前,一把拉住小胡公公的手,热情地摇晃着:
“哎呀,可想死我了!公公近来可好?”
说话间,他的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分量不轻的银锭子,就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滑入了小胡公公宽大的袖袋之中。
小胡公公显然没料到周桐会在这当口、当着刚接旨的和珅的面行贿,身体微微一僵。
但他久在宫中,肌肉记忆远比大脑反应快,那袖子如同有生命般,自然而然地一拢,便将那银锭子无声无息地收纳了。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真切了三分,低声道:“周大人太客气了。”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笑容满面握手交谈的一幕,全落在了和珅眼里。
他可是此道老手,岂会看不出那衣袖交错间的小动作?
心里顿时如同吃了一万只苍蝇般膈应,暗骂道:
“好家伙!都说这小子不懂官场规矩,是个愣头青!我呸!
这贿赂太监、结交内侍的本事,这不是无师自通、熟练得很吗?!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特么才是贪官的苗子啊!”
等小胡公公心满意足地带人离去后,周桐才转过身,对着手里还捧着圣旨、脸色变幻不定的和珅,夸张地“呀”了一声:
“老哥!看来陛下对你是真的倚重啊!这又要辛苦老哥你了!”
和珅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嘴角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不……辛苦……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
他忍不住暗戳戳地试探,“想必……这里面,周老弟你没少在陛下面前,为愚兄我‘美言’几句吧?”
周桐立刻装傻充愣,一脸茫然:
“老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视线下移,落在和珅还在滴水的裤脚和明显仓促穿着的官服上,关切地道,
“哎呀,老哥,你还是赶紧再去收拾一下吧?你看看你这身上,水都没擦干?
咦?
这膝盖上怎么还有水渍?是汗吗?
这大清早的,老哥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虚’啊?”
和珅:“……”
他感觉自己快要心梗了。
周桐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摆摆手:
“那啥,老哥你既然要重新洗漱,那老弟我就不打扰了。我去客房喝杯茶,慢慢等你哈!咱们……稍后见!”
说完,他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朝着客房方向走去。
和珅看着周桐那得意洋洋、渐行渐远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和手里这卷催命符般的圣旨,只觉得眼前一黑,悲从中来,只能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
“造孽啊!!!这真是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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