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历代，内官虽不能入朝堂，却经常为钦差特使，替帝王办事。
是以云仲昌阻挠几句后，便被云琼华用历代内官的旧例反驳，他只好不情愿地赞同了云琼华的决定。
众人散去，云琼华与慕容昱一起用过午膳，便分头行动起来。
慕容昱与骆怀慎前往工部，监督建造京郊屋舍账目的审阅。
云琼华则前往大理寺，打算问问柳璟，事发前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再度走到熟悉的院落，云琼华望着面前沉重的大门，轻叹了口气。
上次是时怀瑾，这次是柳璟，希望再没有下次。
她抬手，轻叩门扉。
片刻，大门缓缓打开。
院落中的梨树已硕果累累，枝叶掩映间，一枚枚圆滚滚的梨子闪着金光。
云琼华自梨树上收回目光，望向面前的柳璟。
他原本月白色的衣衫上，已满是灰尘，还有几处被划破的口子。
与京郊分别时相比，他面上的憔悴失意褪去，眼眸里已闪着锐利的光芒。
云琼华眼中的忧虑褪去，心头的郁气也瞬间飘散。
柳璟侧身，将云琼华迎进了院落。云琼华边走边打量着院落的布置，只觉与上次时怀瑾关押在此时，有天壤之别。
院落中满是尘土，梨树下，尽是落叶与腐烂的果实。
透过大敞的屋门，内间的布置一目了然。只一张矮桌，一把凳子，再无他物。
云琼华的目光扫过身后随侍的大理寺丞，大理寺丞立刻跪地请罪。
“娘娘恕罪，臣今日公务繁忙，是以怠慢了柳大人，臣……”
“并未怠慢。”柳璟负手而立，有些不解地看向大理寺丞。
“此处窗明几净，用具一应俱全，已是极好。”
云琼华看着柳璟满眼的认真，不禁勾起了唇角。
她对大理寺丞摆了摆手。大理寺丞立刻退下，找下属安排起小院的布置。
环瑶也随大理寺丞退出院落，掩上了院门，静静守在门前。
云琼华走进屋，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在院中坐下。
“看起来，柳大人似乎振作了几分。”
柳璟眼神暗了暗，转而他眸中坚定异常。
“建造屋舍的材料，臣一一看过，绝无以次充好的可能。”
“建造屋舍时，臣日夜在场，也绝无偷工减料的可能。”
“今晨救人时匆忙，臣未来得及细看，却也记得几处房梁上似有异常痕迹。”
他深深望了云琼华一眼，而后行礼开口。
“太后娘娘，必是有人得知臣在探查流民失踪之事，才蓄意毁坏流民屋舍，诬臣清白。”
云琼华将柳璟的话听完，只捻着手指，并未马上开口。
许久后，她叹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柳璟，本宫信你。”
“但这十几条人命，必得有人担在身上。”
“若是本宫查不出幕后主使，你可知你面临的是什么？”
柳璟神情一顿，攥了攥拳，忽而展颜一笑。
云琼华从未见过柳璟如此明媚的笑，她眼眸震颤，微微有些愣神。
“不过一死而已。”
柳璟语气淡然，仿佛生死呼吸之间，不值一提。
满树枝叶下，他衣衫破旧，却风姿天成。
云琼华皱了皱眉，轻声开口。
“死太痛苦。况且，你还有妹妹等你回家。”
“本宫会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柳璟眸光一闪，似有潋滟水光。
只是那光芒闪烁太快，云琼华只当是阳光投在他眼眸中，让自己会错了意。
柳璟垂眸，神情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
“谢太后信任。”
“只是即使太后施恩，恕微臣愚笨，微臣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成为太后一党。”云琼华撇撇嘴。
“知道了，啰嗦死了。”
她自凳子上起身，向院门走去。
院门打开，云琼华的声音悠悠飘来。
“护好你自己，本宫等着你回来斗嘴。”
院门再度合上，柳璟依旧垂首立在院中，望着梨树下的凳子，怔愣出神。
自大理寺离开没多远，途径渡月轩时，忽有叫卖声传来。
“今日郑大师新画，田间花下逢，一弯新月破金乌。?”
云琼华与环瑶对视一眼，环瑶会意，立刻叫停了马车。
“停车。夫人要去渡月轩，为主子挑选寿辰贺礼。”
马车立刻停下，云琼华命侍从在外等候，只在环瑶的搀扶下，走进了渡月轩。
渡月轩古色古香，见云琼华走进来，立刻有小厮上前行礼问安。
“夫人安康，不知夫人想买些什么？”
云琼华微笑，“郑大师新画。”
小厮面色一变，礼数更加恭敬，“不知夫人可有引荐？”
环瑶立刻上前，自袖中拿出半枚玉环。
小厮小心接过，立刻捧着玉环退入内室。片刻后，他回到前厅，引着环瑶与云琼华一同走入内室。
走至内室，几人未做停留，打开了内室墙壁上的暗门。
迈过暗门，云琼华身形一晃，顷刻间被抱了个满怀。
瞬息间，她已认出了来人。她心脏重重一颤，呼吸也放得极轻。
“谢……凌苍？”
抱着她的人闻言，身子重重一颤。他将头埋在她的肩头，低哑着声音开口。
“……许久未见，你可安好？”
云琼华伸手，拍了拍谢凌苍的后背。
“我无事。你怎么来了？”
谢凌苍不舍地放开云琼华，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我收到娘娘的传信，心知情形危急，便来了京都。”
云琼华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谢凌苍已笑着开口。
“娘娘放心，燕云守备之事，我已尽数安排妥当。”
“燕国如今，尚没有与大楚开战的实力，不过是只会挑动燕国内乱的纸老虎而已。”
云琼华扬唇轻笑，默认了谢凌苍的话。
谢凌苍见云琼华笑，唇边的笑意更甚，竟不自觉傻笑出声。
越过谢凌苍，云琼华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杏？”
阿杏眸光闪烁，听见云琼华唤她的名字，瞬间落下泪来。
“夫人……”
她哽咽着，便要向云琼华下跪。
云琼华与环瑶连忙搀起她。碰到她的胳膊时，她忽然痛呼一声。
云琼华眸色一暗，望了谢凌苍一眼，谢凌苍便立刻退出了暗室。
环瑶小心地卷起阿杏的衣袖，望见她满胳膊的淤伤时，云琼华立刻冷了面容。
“这是王二打的？”
“不碍事的。”阿杏慌忙放下衣袖，她抓住云琼华的手，语气急切地开口。
“我入京，是要告诉夫人，运送贡品的队伍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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