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一乐陪恺恺走到了客厅。恺恺打开了电视，两人一起听起了儿童节目。
客厅的布置简单却温馨，每一处转角和重要的区域，都仔细地做了指引的标识，桌角或凸起处都细心地包了防撞条，防止恺恺在走动的时候磕碰到。
客厅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
背景墙上挂着许多一家三口的合影，可照片里的恺恺，似乎只有两三岁大。
他看着认真听着卡通节目的恺恺，他虽然看不见，可他透着一股聪明劲儿，不仅对答如流，口齿伶俐，也十分礼貌。
如果他的妈妈在他两三岁时就不在他身边，那么这些年来，恺恺一定被他的父亲照顾得很好。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里只剩下了龙四海和林一峰。
林一峰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床下，坐在地板上，不发一言。
龙四海一脚踢开那个碍事的炭盆，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今日有风，窗外的热浪随着阵阵热风吹进房间里，
盯着眼前那张宛若苦瓜一样的脸，龙四海思索片刻，率先开口道，“林一峰，恺恺很聪明，很懂事，你有一个好儿子。”
听到龙四海提到恺恺，林一峰微微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恺恺是个好孩子，可我却不是个好父亲。”林一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龙四海微微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能看出你对恺恺的用心，这家里的每一处布置，都看得出来，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林一峰苦笑一声，“我只是在尽力弥补，三年前，他的妈妈意外亡故，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带着他，又当爹又当妈，可还是觉得亏欠他太多。”
龙四海沉默片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恺恺如此聪明懂事，都是你的功劳。而且，我相信他很需要你。”
林一峰叹了口气，“但愿是吧。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他妈妈还在，那该多好。”
窗外的热风依旧吹拂着，房间里的气氛愈发沉重起来，幸好林一峰身上的祟气已除，他渐渐地，开始有了倾诉的意愿。
龙四海看着林一峰落寞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男人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压力，一定是因为什么契机， 才会走到了这一步。
“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和恺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龙四海觉察到林一峰情绪的转变，连忙把握机会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我知道，人生不可能只有一帆风顺，总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林一峰用力抓了抓头发，神情懊恼，连连摇头，嘴里喃喃说道，“这一次不一样……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法？”龙四海盯着他那彷徨的脸，他的眼神显然十分慌乱。
林一峰抬头看着龙四海，两人四目相对，陷入了一阵沉默。
龙四海知道，像他这样的案例，通常都是因为无法接受现实而招致祟气侵袭，他耐心地引导着林一峰把他心中的苦水倒出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不出龙四海所料，林一峰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恺恺生下来就看不见，我和他妈妈带着他到处求医，跑遍了国内的大医院，他们都告诉我们，没有希望了，让我们接受现实。”
龙四海静静地倾听着。林一峰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机会治疗恺恺的眼睛……可三年前的一天，恺恺的妈妈……”
说到这里，林一峰的语气有些哽咽，“她在出门的时候，被一辆小货车撞倒，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和恺恺。我原本在一家公司里担任项目经理，工作很忙，但恺恺还小，不能离开人，我只好辞了职，在家里带着恺恺，一边在网上开了一家网店，以此为生……”
“这几年网购发展得不错，趁着这个机会，我还攒下了一点钱，打算继续找机会帮恺恺治疗……有一天，我在外网上终于发现了，外国有一个眼科名医，这位名医据说治愈过很多疑难眼病患者，我仿佛看到了恺恺重见光明的希望。”
“我想尽办法联系上了这位名医，通过视频问诊……他初步了解了恺恺的情况后，也表示有治愈的可能，但去外国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我估算了一下，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远远不够。”
龙四海微微皱眉，问道：“然后呢？”
林一峰眉头紧紧皱着：“我开始四处借钱，找亲戚、朋友，甚至向银行贷款。可大家听说要去国外治疗，都觉得风险太大，不太愿意借钱给我。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连给儿子治疗眼睛的机会都争取不到。”
龙四海叹了口气，他大约已经猜到了结局：“最后，你一定还是想办法凑齐了这笔钱吧。”
林一峰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我把车卖了，把这套房子也抵押了……凑齐了费用之后，对方告诉我，要先在他们医院的网页上挂号预约，先把费用缴了，有了收据，才方便办理签证……我什么都照做了……”
林一峰的声音愈发低沉：“我满心欢喜地等着带恺恺去治眼睛，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进一步的消息。我多次联系那个医生，一开始还有回复，说在安排中，可后来就渐渐没了音信。我开始慌了，我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骗局。”
龙四海面色凝重，但他知道，此刻的质疑和责怪，对于眼前这个心碎的父亲而言，十分多余。
林一峰沉浸在痛苦之中：“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位所谓的名医已销声匿迹，所谓的医院网站，也再也登不上了。我这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房子没了，车也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觉得自己好傻，我对不起恺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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