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的功夫，苏茗雪便面红耳赤。
这些话她酝酿了好久，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鼓起勇气。
苏然面无表情，而陈铸则是默默投向她赞许的目光。
不管这件事之中有什么隐情，这些东西，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否则哪怕最后苏茗雪真的按照家族的意志，与马江结为伴侣，这段感情也不可能长久下去。
当然，这是在陈铸不在的情况下。
他既然答应了苏茗雪，就一定有把握带她离开。
至于苏家的什么计划，那些都不在陈铸的考虑范围内。
不仅是在于他最先认识的苏茗雪。
更是因为，他不认为一个靠着出卖族中子弟的家族能够长久。
“胡闹。”
马江没有什么过多的情感流露出来，倒是邹管家皱起眉头。
他一改往常儒雅的神色，语气凌厉：
“这婚约是你爷爷的决定，从十年前就为你定好了。”
“难道就因为你的一点任性，要让他在病床上也不安生吗？”
邹管家的话像一根银针，扎在苏茗雪的心中。
自从父母以及苏然对她改变了态度之后，苏靖承几乎成为了唯一一个像往常一样对他好的人。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宠着她的爷爷要这么做，但出于对他的敬爱，又或者是觉得时间还早，苏茗雪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自己成年之后，这件事情才有一次侵扰到她的生活。
不过那时候，她心中哪怕有万般疑问，也仅能憋在心里。
因为苏靖承早已遭受病痛的折磨，如植物一般昏迷在床榻。
被触到软肋的苏茗雪不出声了，低着头，双手紧握，眼眶里似乎有晶莹在打转。
苏然依旧坐在一旁。
邹管家在这里，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能说得上话的了。
马江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事不关己般冷淡。
唯有陈铸，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目光偏移向邹管家。
“苏家的事情我作为一个外人，本来不应该插话。”
“但邹管家，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太过武断了吗？”
陈铸平静的话如白纸上的泼墨，引人注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听着苏茗雪抽泣的声音，继续开口：
“我想，苏老爷子的本意，大概是想让苏茗雪幸福，才出此主意。”
“若是如此，以苏茗雪现在的状态，是否有违本意呢？”
夕阳西下，阳光被拉得老长。
仅有的几缕突破窗子的阻碍，射进屋内，却并不能带来多少明亮。
陈铸的声音平淡，冷静，不掺杂过多的情感，只是根据条件叙述出自己的看法。
却使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思考。
不久，紧张的气氛中，陈铸松口：
“当然，如果还有别的隐情或者苏家有自己的考虑，就当我没说。”
“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来讲，我并不希望苏茗雪伤心。”
邹管家张了张嘴，喉结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似乎有什么顾虑，眼神直望向外面。
远处，山和树交织在一起。
陈铸隐约记得，那座山也属于苏家的领地，不过不知为何并没有被规划在庄园内。
管家叹了口气，扶着前额，在半空中一招手。
立刻有人送上精致的糕点。
陈铸用手从放到旁边的托盘上抓起一块放入口中，仔细品味，等待着答复。
当然，也可能没有答复。
陈铸确实有些饿了，三两下吃完面前的糕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苏然把自己没有动过的食物递到陈铸的桌子上。
慢慢的。
苏茗雪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头，只有眼角还通红。
脸上逐渐干枯的痕迹，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坚定，好像要把面前那个曾给自己带来过十足苦恼的男人看透。
“你跟我出来。”
苏茗雪的语气冰冷，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
说完话，她径直向外走去。
马江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众人，与邹管家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苏茗雪往外走。
门框碰撞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随后，又是一阵寂静。
揣测着众人的态度，陈铸目光明灭不定，面对门口的位置出神。
脑海中的纸片内容正在飞速扩展，纸笔的摩擦声响彻。
一个个箭头仿佛有了灵魂，延伸向所指的内容。
咔嚓！！
笔尖断裂。
仿佛一道光打了进来，陈铸面前的内容逐渐清晰。
多余的内容也消融飞逝。
只留下重复最多的几处。
如果需要这几处条件同时成立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陈铸的眼睛一亮，但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他面向邹管家：
“现在主角已经离开了，我想，有些事情大概也不用瞒了。”
管家面色一僵。
“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铸笑笑，站起身来。
“既然苏家有顾及，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了。”
“不过，若是我治好了苏...哦，姑且叫苏老爷子的病症。”
“那你们，又该如何对外面一对新人解释呢？”
月上柳梢头。
外面不时有蛐蛐最后的激昂。
一只通体黑色的鸟飞到窗边，停留了一会，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可管家还是犀利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一声长叹，聊有心事地盯了一眼苏然，后者立刻明了离开。
邹管家上前，在主位的桌子上拿出一个茶杯，重新给陈铸倒了一杯茶。
“陈先生十分聪明，此茶，是我代家主敬您的。”
陈铸接过，却没有着急入口。
只是用手端着，感受其中的清香。
“所以，这冰毒......”
管家点头。
“您猜的都没错，这件事最早，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
苏茗雪和马江一路走到湖边。
水面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条风移影动。
苏茗雪终于停下脚步。
她面色不善地紧盯着马江：
“说吧，你们家都给苏家什么好处了？”
马江沉默。
“不说吗？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我倒是想看看，到底多大的诱惑，值得他们这么干脆地把我卖给你们家。”
苏茗雪自嘲一声，面向宽阔的人工湖。
这里，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里面有鱼，她总想抓过来吃，却总被爷爷阻止。
偶尔还能看到迷路的海鸥在上方盘旋。
她就拿起弹弓，努力想打下来。
不过，从来没有实现过。
一滴眼泪，顺着姣好的面容流了下来。
被人威胁的时候，她没哭。
刚才在家族的议事大厅，无依无靠，她也只是咬紧牙关。
现在，泪依旧还没落下，就被风吹散。
她忽而嘴角上扬，转头面对马江，露出笑容。
及肩的长发挥舞。
“我不知道你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但嫁给你是爷爷的决定。”
苏茗雪深吸一口气，没有呼出。
“我相信爷爷，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与你交往。”
“等到他醒过来之后，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并恳求他收回婚约。”
“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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