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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这名弟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深深的羞愧之色，低下头去不敢正视重五和其他人的目光，结结巴巴地道：“抱……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悔恨与哀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我只是……我只是临死之前想要再看一眼我的家人。呜呜呜……”话音未落，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情绪，竟然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想死啊！我今年才二十四岁，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多抱负没有实现……”那弟子一边抽泣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他的哭声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结界之内原本就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此刻更是因为他的痛哭而愈发显得悲凉凄惨。
众人听到他如此悲切的哭诉，心中不由得也涌起一阵悲伤之感，纷纷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是啊，如果可以活下去，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选择死亡呢？
江潮白见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然而此时此地并非感伤之时，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转身朝着沈眠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脚步匆匆，脑子里却不停地思索着方才那名弟子所说的话。
走着走着，突然之间，一道灵感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江潮白猛地停下脚步。
是啊，顾松年这几日一直在附近奔走，为什么只有他安然无恙，要知道除了他，几乎所有元婴境界以下的弟子都没能幸免。
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心魔？不对。
这么多弟子中保不齐有一个两个有心魔杂念的，这可不是特殊性条件。
那还会是什么，功法吗？
也不对，整个宇司学的都是一样的功法。
修为？景佳可比他修为高的多，可还不是中招了。
年龄，体质，性别……都不对，那还有什么？
“血疫现，吾勿伤。究竟有什么含义，师尊啊师尊，您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等等！
血疫……血，是血！
若是非要找出顾松年和其他弟子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只能是自己曾经喂给他喝过的血了。
自己的血有安抚魂灵的作用，轻易不示于人前。
难不成对这血疫也有作用？
想到此处，江潮白决定先不去找沈眠了，而是改变方向，往回走去。
……
广场这边，历经短暂的哀嚎过后，气氛都低沉不少。
不过好在没有人再闹事了。
杨柳一来，便看见小师弟正静静的靠在结界边缘的角落里，低垂着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小五，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杨柳轻声问道，话语中透着关切之意。
然而，重五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用略带沉闷的声音说道：“师兄，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想吃东西。”
杨柳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重五的神情。只见小师弟双眼微闭着，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又加重了？”杨柳焦急地追问道，想要伸手摸摸重五的额头，却只触碰到冰凉的屏障。
“重——小——五，说话！”
杨柳加重语气，声音低沉微颤。
“师兄，我没事，真的。”重五怕他不信，语气略显轻快，“小五最近都胖了，不能再吃下去了，否则就要胖成球了，你走吧师兄，以后……也不用来了。”
什么叫以后也不用来了，杨柳心头微颤，他猛烈拍打着薄墙，结界被他拍得啪啪作响，“你抬起头，让兄长看看，到底怎么了？”
“小五……听话。”
“师兄求你了。”
杨柳哽咽出声，无力地坐在地上。
“师兄？”
这是重五第一次见到杨柳哭，往前都是他动不动就哭，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掩面哭泣的大师兄，这个掌门师尊身边的得力助手，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色的师兄，此刻竟真真切切在哭。
往前只觉得哭这手段，总能让师兄心软哄他顺他，没成想用到他身上也如此。
杨柳抬头，二人顿时四目相对。
“你……”杨柳错愕地看着他。
只见重五的脸上，红色的纹路蜿蜒而下，直至隐没在衣领之中。
重五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安慰道：“师兄，小五现在是不是很丑呀。”
杨柳的泪水不断滑落，眼眶猩红，他嘴唇颤抖着说：“不丑，我们家小五最好看了，是天底下最英俊清秀的孩子。”
重五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很快低下头去。
杨柳缓缓站起身，双手贴在结界上，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他，“小五，不管发生何事，师兄都会陪着你。”
他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所以，不要再说不让我来见你这样的话，一切都会过去的，师兄会带你回家。”
重五感动的无以复加，临死前能够看见师兄为他落泪，已经足够了。
他无比认真道：“杨柳，谢谢你。”
这一次，没有再唤大师兄，此时此刻，只是杨柳。
重五抬手，与杨柳的手掌虚合，“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天热了，你胃不好，不要贪凉，这些年我存了一些积蓄，藏在后山唯一那棵柳树下，本来是要给……给我未来媳妇的，不过我没有，那就全都给师兄好啦。”
“奥，对了，我还有个堂哥，他叫重八，开客栈的，师兄要是方便，有空也帮我照拂一二，否则他会被欺负。
好了，没什么要说的了，师兄……再见。”
重五一股脑将话说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
对不起，师兄，我想体面的离开。
希望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岁月怎样变迁，当你偶尔回忆起我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始终都是那个笑容灿烂的我。
而不是现在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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