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下一句彻底破碎了苏凉对皇帝的父子亲情。
“惠贵妃与苏洮多次忤逆皇后，最大的嫌疑人除了你们还能有谁，有哪位嫔妃的胆子同惠贵妃胆大。”
“父皇，小皇弟的事与母妃无关，而且母妃心胸豁达，不可能会因小事生恨，母妃多次教导儿臣兄友弟恭，是万万不会做出残害皇家子嗣的事情的。”
皇帝的嘴角上扬，冷笑道：“皇后有孕时因惠贵妃大不敬，对惠贵妃小施惩戒，不久，皇后就小产，事情未免太巧了，前几日，皇后与小皇子在御花园赏花，同惠贵妃发生了口角，这才过了几日，小皇子就淹死在湖中，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事在人为。”
怎么会是这样？母妃上午请安，下午才回，双腿淤青半月才消除，双臂酸胀吃饭都困难，怎么在父皇口中就变成了小施惩戒。
不，不该是这样，母妃那么善良，不该是这样的。
苏凉爆发了力量，脱口否定了皇帝的判断，“不是这样的，是皇后有意为难母妃，母妃也没有做任何忤逆皇后之事。”
皇帝一惊，怒斥苏凉，“混账，竟敢忤逆朕，同你母妃一样泯顽不化，来人，将七皇子，九皇子打入大牢，交由大理寺处理。”
大理寺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要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即便是出来了也得脱层皮。
苏洮吓得埋在苏凉后背呜呜的哭，苏凉的心如坠冰窖，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是没有想到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时竟是这般干脆利落，冷酷无情。
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黑暗的深渊一步步朝他靠近。
“陛下！”这道温婉柔和的声音苏凉在清楚不过了。
是母妃，是母妃来了。
惠贵妃雍容华贵的款款而来，身后仅跟了一名贴身婢女。
仪态端庄，一如从前，不急不缓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皇后万福金安。”
皇帝剑眉一蹙，凌厉道：“惠贵妃，你可知罪。”
惠贵妃嘴角微扬，从容不迫的向左挪动两步，挡在苏凉面前，苏凉看不见皇帝皇后的面容，眼前只有惠贵妃单薄的背影。
“臣妾知罪，小皇子落水是臣妾一手安排。”
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皇后亦是没有想到惠贵妃竟然如此爽快的承认罪行。
“母妃。”苏凉弱弱的叫了一声，想要提醒惠贵妃说错话了。
“陛下。”惠贵妃咧嘴微笑，拔高了声量，“请陛下责罚，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七皇子，九皇子无关，若非七皇子与九皇子偶然路过牵扯进此事，臣妾是绝不会站出来的。”
全场震撼，惠贵妃做事当真果决，还没逼供就已和盘托出。
皇后从震惊中醒悟，伏在皇帝胸口痛哭，心爱之人哭的肝肠寸断，楚楚可怜，皇帝大怒，命令左右拿下惠贵妃。
“来人，惠贵妃大逆不道，品行有失，谋害皇嗣，废除贵妃头衔，打入大牢，听后发落。”
惠贵妃没有丝毫惧怕，笑容明朗，礼数周全的屈膝行礼，柔和道：“陛下，臣妾走了。”她缓缓抬头，笑容从脸上逐渐退去，无悲无喜的跟着下人走去。
贴身婢女没有过多的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同样礼数周全的屈膝行礼，恭谨道：“奴婢恭送惠贵妃，贵妃慢走。”
自古皇帝多薄情，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皇帝一眼也没瞧离去的惠贵妃，昔日的温情化为泡影，只有眼前怀里啼哭的美人，轻声细语的好声安抚。
最难过当然是苏凉，惠贵妃就是怕苏凉受不住打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儿子一眼，苏凉悲痛欲绝，春梅低沉着头拉住他的胳膊，他拼命的挣扎，大喊着，“母妃，母妃。”眼泪鼻涕齐流，他顾不上形象，扭头一口咬在春梅的手腕上，春梅吃痛却纹丝不动，只是紧紧抿着唇。
苏洮见状，扑上去双手按住春梅手臂，狠命的咬下去，腥咸的味道立刻飘散口腔中，春梅受不住，手臂本能松软下来，苏凉一使力便挣脱开来。
“母妃，母妃。”他朝着惠贵妃全力奔赴。
“七皇子。”春梅伸手想要拉住苏凉，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徒手抓了空。
见苏凉得逞，苏洮识趣的松口，瑟缩着身子，害怕的偷眼望着皇帝。
皇帝撇了胆小的苏洮，冷漠道：“随他去，惠贵妃养育了他，是该好好道个别。”
春梅下唇咬出血来，双拳死死的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她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捏的更紧，疼痛能让人清晰的记得过往。
“母妃。”苏凉追上惠贵妃，十二三的他发育的很好，已经到达惠贵妃的肩臂，他抱住惠贵妃的腰身，挡住她的去路。
隐忍的情感终于在这一步倾塌，她缓缓的流出两行清泪，抚上儿子的宽阔的后背。
“皇儿，你乖一点，母妃去去就回。”
苏凉头埋在惠贵妃胸前，泪水打湿了衣襟，“不，我不相信，母妃在骗我。”
惠贵妃身子颤动了一下，压抑着身体里的悲伤，极力恢复平日里的声音，“母妃是贵妃，朝臣岂能轻易处罚，母妃去走一圈，晚一点就回来了，皇儿只需乖乖等母妃。”
苏凉沉默了一会，觉得惠贵妃说的有道理，且声音听起来与往常叮嘱他下学早点回去一样。
他半信半疑的抬头，迎上惠贵妃明媚的小脸，她像往常一样抚摸着苏凉的脑袋，轻声呢喃，“皇儿，母妃不在的这段时日，学业可不学偷懒，母妃过些时日回来可是要抽擦的，背不出就要挨罚了。”
“惠贵妃走吧。”下人催促着。
“知道了。”惠贵妃柔情似水，眉目含笑，“你这小调皮还不快松开母妃。”
“额……”苏凉后知后觉的放开惠贵妃，他不知道，这一放就是永别。
“回去吧。”这是惠贵妃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眷念的看了儿子最后一眼，以后你就要独自面对风风雨雨，母妃再也无法为你撑扇。
转身的一刹那，泪如决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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