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餐厅。
当杨卫国走进包间的时候，石景山王厂长适时起身相迎。
这一刻，二人不再是职场劲敌，反倒像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老杨！你可算来了！坐那儿说话都不方便，来来来，坐这儿！”王厂长态度热情。
杨卫国有些受宠若惊，内心诧异不已。
此时的他明显精神不佳，黑眼圈、满脸胡茬、面色蜡黄，头发凌乱甚至有些不修边幅，显然最近没少为三厂的近况烦心。
“我还以为，你今天是来看我笑话的。”杨卫国表情意外。
王厂长轻笑一声：“嗐！瞧你这话说的，咱可是老战友，过命的交情了！”
“笑话你？那我成什么人了！”
“听你秘书说，这局面你有办法？”杨卫国直入主题，眼神陡然锐利，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王厂长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到底人是从你三厂出去的，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主动共享技术成果，我也不是不能出手拉你一把！”
此言一出，杨卫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目前的场面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但以他敏锐的政治嗅觉，自然清楚自己的情况。
“好！那咱可就说定了！”
“我要是你啊，现在就......”
......
几天后，两辆黑色轿车平稳停靠在首钢厂大门口。
宫良亲自给部长李刚开车门。
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副部长姚老头成了陪衬。
紧接着下车的还有部长秘书小陈，石景山王厂长以及几位冶金工业部的司长。
王厂长一下车，眼神立刻就被面前气派的牌匾吸引住了，尤其那两个‘首都’字体最为让他羡慕嫉妒恨！
各位领导像大雁似的，呈人字形排成一排。
但让人诧异的是，大门口却没有太多人等候在这里，仅有毛盾一人在场。
看着面前的阵仗，他头一次略感几分紧张，但很快就彻底平复下来。
他再次挺了挺胸膛，借此为自己树立信心。
三毛！
自信点！
厂长说了，就按照平时的态度来，领导不是洪水猛兽，身为工人阶级，要有老大哥的样子......
他主动上前微笑说道：“请问各位是冶金部来参观的同志吗？我姓毛，被安排接待各位。”
众人对此面面相觑，不少人面色已然有些不满了。
他们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秘书小陈上前回答：“没错！你....你们厂领导班子难道没有接到通知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毛盾闻言眉头微皱，脱口而出道：“通知自然是收到了。”
“只有我一个人，当然是因为我一个人就足够接待各位了。”
“咱厂里饿了有食堂，渴了有茶水间，还有宽敞干净的厕所，吃喝拉撒管八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毛盾自信回答。
这话给秘书小陈给整不会了，其余人也被这话整得愣在了原地。
他们觉得毛盾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又好像有很大的问题。
至于到底是什么问题，又说不上来。
各位司长还没说什么，王厂长却不想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好你个贾东旭！如此狂妄无知！面对领导访问，居然如此怠慢！真是找死......’
“李部长亲临，他都没时间出来见一面吗？呵呵！这贾厂长还真是贵人事忙呢！”王厂长阴阳怪气道。
他不怕毛盾翻脸，只要俩人吵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谁占理，今天这访问肯定要黄了。
谁知毛盾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还点头表示肯定。
“嗯！这位老同志您说得对！”
“我们厂长平日里那是日理万机！”
“他常常教育我们，做事要脚踏实地，不要搞形式主义，不要搞那老一套！如果有时间接待领导，那必然是本职工作不饱和！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车间帮忙搬两箱零件来得有价值！”
“你！！！......”王厂长被对方整无语了。
毛盾不紧不慢继续说：“你别打断我说话，这多不礼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没说呢！”
许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毛盾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本小红书，打开一板一眼念了起来。
“伟人说了：要把官僚主义方式这个极坏的家伙跑到粪缸里去，因为没有一个同志会喜欢它！”（引自1933年，伟人的《必须注意经济工作》报告。）
见此一幕，原本还有些气恼的众人顿时熄火，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部长李刚泛着冷色的面庞，仿佛冰雪遇骄阳一般融化。
尤其王厂长更是浑身冒汗，眼睛瞪大，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宫良深深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里为小老弟狠狠捏了把汗！
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异常沉闷，没人敢开口说话。
“哈哈....这位小同志说话真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有劳毛同志带领咱们参观了！”最后还是姚老头出言打破了沉默。
“嗯！各位同志里面请！”毛盾平静回答，仿佛刚才真就是在就事论事。
从头到尾，他嘴里就没有出现过‘领导’二字。
或许在他心里，身为主人而且还是工人阶级，压根儿不必和客人计较那么多。
然而，毛盾的下一句话，又把众人给问懵了。
“请问各位同志接下来想参观哪里？我立马带路。”毛盾面色平静，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秘书小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你负责接待，还问这种问题？到底是谁考试谁出卷啊！’
‘请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啊！’小陈内心疯狂吐槽。
但嘴上还是很诚实的：“毛同志，各位部领导当然是最关心生产问题了！”
“噢！也对！那咱们这就过去吧，路上还能经过医务室、广场、以及食堂....”
“嗯！还是顺路先去医务室吧！”毛盾说。
小陈懵圈：“？？？！”
一路上，从厂大门口到医务室，众人四处打量，发现除了少数零散地块，整个厂区道路居然都铺上了浆砌片石。
简单来说就是在颜色各异的大块碎石搭配水泥硬化路面。
因为材料主要是碎石，不仅成本极低，而且看上去颇为美观，路面也大致算是平整。
这让众人既惊讶又眼热。原本部里是想用混凝土预制块来铺路的，但是水泥得优先供给重点项目，铺路太奢侈，计划也就被搁置了。
如今首钢倒是给出了解决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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