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萧北栀收到皇帝的回京旨意，他安顿好兵马，准备回京。
临行时，城中的百姓们自发出来相送。
沈兰瑶背着包袱走出屋子，看到沈思思还在院子里择菜，她蹙起眉头上前。
“思思，都要走了你择菜干什么？快去拿行李。”
闻声，沈思思放下手里的菜起身看她。
“姐姐，我决定了，我不去上京了，我要留在这里。”
她眉头越发沉重。
“不行，外公若是知道我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处，一定会骂我的。”
沈思思摇了摇头，眸色越发坚定。
“爷爷在时，总说等仗打完了便在这里开一间更大更好的私塾来教书育人。如今他不在了，我想替爷爷完成这个心愿，虽然我识的字不多。”
“更何况，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舍不得走。”
沈思思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沈兰瑶心中忽而酸涩万分，明明几个月前这个小姑娘还拉着外公的手吵吵嚷嚷地说要去上京，她要穿最漂亮的裙子，吃最好吃的糕点。
可是现在她说自己不想去了。
是不想去了，还是想要陪着的人不在了？
沈兰瑶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眼底的泪憋了回去。
她拉起沈思思的手，低声道：“思思，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都是被外公抚养长大的，你和我便是姐妹，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思思眼里的泪滑落，她飞快地转过身胡乱地擦了擦，而后哽咽道：“谁和你是姐妹？反正要去你去，我不会跟你走的！”
沈兰瑶听出她话中的逞强，平和了一下心绪又轻声哄：“我要将外公带回去安葬在我娘的身边，这里从此不会再有外公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外公不会放心的。”
“谁说没有？”沈思思突然大声地打断了她。
“这里有爷爷和我所有的回忆，我不要走，要走你走！”
沈思思倔强地背对着她，身子在颤抖，不住的在吸鼻子。
沈兰瑶沉默了许久，她认真想了想。
若是现在她带沈思思回到上京，她能给沈思思什么呢？让沈思思跟着她为奴为婢吗？
等她恢复了自由之身，再来寻她也未尝不可。
想到此，她取下发髻中的玲珑玉簪走到沈思思跟前，塞到了沈思思的手心里。
她不敢看沈思思的眼睛，便低声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算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约定吧。等来年春天，我一定来寻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完成外公的心愿。”
说完，她转身便走，生怕多停留一刻眼泪便会忍不住落下。
沈思思看着她走出小院，捏紧了手中的发簪，随后撇嘴不屑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啊。”
……
萧北栀他们在城门口等了许久，看到沈兰瑶独自一人，他忍不住发问：“思思呢？”
“她要留在这里。”
沈兰瑶简明扼要的回答，这是自那夜后她和萧北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闻言，萧北栀扭头看身侧的齐海：“齐海，去将思思带来。”
“是。”齐海应声便要去，沈兰瑶出声拦下了。
“别逼她了，她不想去，我们强迫有何意义？”
齐海不知所措地看向萧北栀，萧北栀沉思片刻才道了一句：“那便出发吧。”
……
萧北栀带兵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上京。
曾嬷嬷提着下摆难掩喜色冲进慈安院中，破天荒地失了规矩。
“老夫人！将军班师回朝了！”
老夫人正在榻上温书，听言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苏卿卿顿时喜极而泣。
“祖母，您听到了吗？表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老夫人喜极而泣，望向苏卿卿连道了三声好。
“好啊好啊好啊！我孙儿总算是平安归来了！”
这半年来，老夫人每每听到古门关的战况便夜不能寐，寝不能安。时常午夜梦回，看到萧北栀伤痕累累时惊醒之后便再也不能入睡。
如今突然听到这好消息，怎能不激动？
“快，我要去寺中还愿。”老夫人掀开腿上的薄毯向曾嬷嬷伸出手。
曾嬷嬷同样高兴，笑着扶老夫人下了床。
谁想，老夫人才站定，门外便传来了王公公尖细的声音。
“老夫人~”
屋内主仆几人均是一愣，抬头看，但见王公公带着八个金吾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眉头深皱，才要问话，便听那王公公道：“老夫人，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已经回朝了，皇后感念您年事已高，特命奴才接老夫人入宫修养。”
“老夫人，收拾收拾，随奴才进宫吧。”
王公公语气不善，哪里是一副请人修养的模样？
苏卿卿和曾嬷嬷面面相觑，老夫人却在愣了一瞬后哈哈大笑。
“难道皇后还牵挂着老身，老身这就随公公入宫，只是不知公公能否给老身一点换衣的时间？”
王公公没想到老夫人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点了点头道：“好，不过还请老夫人快些，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呢。”
“自然自然。”老夫人应着，王公公便转身带着金吾卫走了。
等人一走，老夫人的面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寒霜。
曾嬷嬷关上了门，苏卿卿六神无主的摇了摇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表哥才要回京，皇上便要请您入宫，这是何道理？”
老夫人哼笑一声看苏卿卿，低声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戎狄人已经对燕国构不成威胁，北栀居功甚伟，太子那行人又怎能容忍他站得比他们高？”
“皇上如今又重病缠身，不理朝事，皇后一党特立独行。”
“他们啊，是想用老身来威胁北栀啊！”
老夫人用拐杖狠狠砸的，心中的悲愤几乎要冲膛而出。
苏卿卿大为震惊，连退两步面色灰败。
此时老夫人已无心再管她，看向曾嬷嬷吩咐她拿来纸笔，随后书写一番后将信交给了苏卿卿。
“卿卿，等北栀回来，你一定要将此信交予他，让他务必按我信中说的做！”
苏卿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祖母放心，卿卿一定将信交给表哥。”
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保重。”
言罢，老夫人换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冠服拄着拐杖弯着腰向外走去，屋门打开来，日头西落，已是昏黄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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