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道划痕。塔身温润如生物肌理，那些流转的淡金色纹路会在触碰时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沉默的抗议。
"；你打算把它刮花吗？"；任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肩头的铃兰开到了第七朵，花瓣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冷光。
苏婉儿没回头，指甲继续在晶壁上刻出细痕："；这些纹路每三小时重组一次，像在传递信息。"；她的指腹突然刺痛，缩手时发现渗出的血珠正被晶壁吞噬，金色纹路瞬间染成绯红。
警报声就在这时撕裂了晨曦。
两人冲进观测站时，全息屏幕正播放着骇人画面：太平洋上空的云层裂开巨大豁口，直径千米的水晶锥体缓缓降下，锥尖悬停在夏威夷火山口上方三米处。海面泛起诡异的环形波，数以万计的海洋生物正跃出水面，以精确的抛物线撞向锥体。
"；能量读数突破阈值！"；监测员的声音发颤，"；和城里那座塔同频共振..."；
任航突然抓住苏婉儿的胳膊："；看火山口。"；
岩浆翻滚的火山口中，隐约可见机械结构的轮廓。苏婉儿放大画面时，呼吸几乎停滞——那是冷战时期遗弃的核弹发射井，锈蚀的舱门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掀开。
"；他解除了所有武器系统，但没料到有人私藏。"；任航肩头的铃兰突然疯长，藤蔓缠住操作台，"；有个疯子把发射井改造成了博物馆。"；
水晶锥体开始旋转，那些撞碎的生物血肉在锥面形成血色纹章。苏婉儿认出那是美杜莎的图腾，二十年前某极端组织的标志。警报声突然变调，全息屏幕闪现婴儿沉睡的脸，他睫毛颤动如将醒的蝶。
"；他在做梦。"；任航撞开应急通道的门，"；噩梦。"；
穿过防核隧道时，苏婉儿听见水晶塔传来心跳般的震动。塔底实验室里，婴儿的培育舱已变成半透明琥珀，那些曾连接他的光索正在舱内狂乱舞动，像被困住的风暴。
"；记忆具象化。"；任航的手按在琥珀表面，铃兰花蕊中渗出银白液体，"；他在重演人类最黑暗的历史。"；
琥珀突然炸裂，光索如出笼的蛟龙缠住两人。苏婉儿在失重感中看见无数画面闪现：广岛蘑菇云在婴儿瞳孔中绽放，切尔诺贝利的乌鸦衔着辐射尘落在摇篮边，亚马逊雨林的灰烬飘落在他的睫毛上...
"；找到锚点！"；任航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他的血铃兰正在光索间绽放，每片花瓣都映出小女孩吹蜡烛的画面。苏婉儿突然明白什么，扯断项链上的吊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婚礼那天的星空图。
光索突然温柔下来。婴儿的哭声第一次真实地响起，带着人类幼崽特有的抽噎。太平洋上空的画面同时变化，水晶锥体分解成无数发光水母，包裹着那枚锈蚀的核弹沉入海沟。
当两人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地时，发现实验室的墙壁上爬满藤蔓状的水晶脉络。任航肩头的花谢了，露出已经愈合的皮肤。苏婉儿握着的怀表盖内侧，多出一道陌生的星座图。
"；他修改了记忆存档。"；全息婴儿的投影从水晶中浮出，手指轻点虚空。墙壁上的脉络顿时亮起，浮现出二十年前新闻画面：某座燃烧的孤儿院前，年轻研究员抱着襁褓冲过火场。
苏婉儿的怀表"；当啷"；落地。画面里的研究员转过头，赫然是她车祸身亡的母亲。
"；教学资料更新。"；全息婴儿的眼角有星光闪烁，"；新增科目：原谅。"；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地下五十层的禁闭室。当苏婉儿冲到监控屏前，只看到融化的大门，和一行用核废料写在铅墙上的潦草字迹：
"；他需要真正的老师吗？"；
任航捡起禁闭室门口的发卡，那是他女儿最喜欢的草莓形状。全息地图显示，城市边缘的废弃地铁站里，某种高于体温的热源正在移动，沿途监控镜头一个接一个熄灭。
水晶塔在这时发出月光般的吟唱，塔顶浮现出小女孩追蝴蝶的全息投影。苏婉儿看着任航攥紧发卡的手背暴起青筋，突然想起母亲实验室日记的最后一页：
"；我们创造光明时，总在影子落下后才想起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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