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区的预警光在仲裁舰主屏上织成蛛网时,林墨正用因果天平校准新绘制的星图。那些跃动的光点并非寻常的空间乱流,而是呈螺旋状扩散的“溯真涟漪”——自英仙臂与船尾座旋臂交界的渊漩星域爆发,所过之处,星舰舷窗会突然映出百年前的战场景象,或是早已湮灭文明的重建画面,虚实交错间,连导航系统都开始回溯旧坐标。
“第七艘误入涟漪的商船发来求救信号。”顾昭的译码棱镜在控制台投下冷光,镜片上倒映着不断刷新的时空紊乱数据,“他们看见自己三年前沉没的货船,试图登船救援,结果实体化的船骸撞穿了舰体。”他身旁,新加入的星澜观测者汐正擦拭着星盘,这位身着靛蓝水纹袍的少女,发间别着枚漩涡状的琉璃簪,“渊漩自古是星澜的‘记忆褶皱’,传说那里藏着被抹去的文明史诗,这些涟漪,怕是褶皱被撕开了口子。”
苏明调出渊漩星域的全息图,指尖划过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区域:“涟漪频率与星澜潮汐同步,每次涨潮就增强。阿莱亚,你的星藤能穿透灰雾吗?”
阿莱亚的藤蔓从储物舱探出,叶尖泛起幽蓝微光:“能探三十光年内的能量脉络,但灰雾里有‘回溯力场’,藤蔓伸进去会被扯成过去时态的残段。”她身旁,洛璃的织梭突然轻颤,梭尖挑着的丝线指向星图深处,“织巢古籍提过渊漩,‘星澜如河,渊漩是河底的回响坑,装着重叠的叹息’。”
“全员登舰,目标渊漩。”林墨的因果天平悬浮而起,银纹自动延伸成导航索,缠住仲裁舰的龙骨,“汐,你熟悉渊漩地形,负责引路;顾昭解析涟漪源头;苏明用共鸣仪稳定舰体时间流;阿莱亚、洛璃随我登陆探查。”
仲裁舰穿透灰雾屏障时,舷窗外已是一片混沌。左侧是现世的冰封行星,右侧却重叠着万年前熔岩奔涌的景象;远处有星舰残骸悬停,甲板上士兵的影子正与三百年前同一位置的探险队身影交替闪现。汐的星盘突然发出蜂鸣,琉璃簪指向灰雾中心:“到了,渊漩的‘回响之眼’。”
登陆舱降落在环形山巅,眼前的景象令众人屏息:直径百公里的巨坑中,液态星光如瀑布倒流,坑壁刻满与星澜守护者相关的浮雕——那些守护者手持星梭,却在编织星澜时被卷入漩涡,身体化作光带缠绕着坑心的一块黑色晶石。
“有人!”洛璃的织梭突然绷直,指向坑底。只见三个裹着兽皮的身影正围着晶石祈祷,为首的老者抬头,脸上皱纹里嵌着星屑:“外乡人,别靠近回响之眼!它在吐‘真相褶’,把我们的祖先从墓里拽出来吵架!”
老者是渊漩原住民“汐族”的长老,自称“观澜者”。他告诉众人,百年前星澜守护者“溯光”为修正一场误判的历史,动用禁忌的“逆时织法”,试图将邻星“辉萤”的毁灭时间提前十年,却引发时空乱流,自身被困在回响之眼,其执念与逆时能量融合,形成溯真涟漪,不断将过去与现在的片段折叠、重叠。
“辉萤文明不是被我们毁的!”汐族少年阿澈突然冲过来,手中骨笛吹出尖锐音调,“溯光大人以为提前十年警告就能救他们,却不知那十年里辉萤人刚研发出对抗星蚀的新能源,他的干预让能源库提前爆炸,死的人反而更多!”
顾昭的译码棱镜对准晶石,蓝光扫过处,浮现出溯光的记忆残片:他站在辉萤星的能源库前,看着倒计时牌,眼中满是悔恨。“我只是想弥补……”他的声音从晶石中渗出,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可每次修正,都让悲剧多一道褶皱。”
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指向晶石,银纹感应到强烈的时空张力:“他的执念不是‘修正’,是‘逃避’——不敢面对自己干预的后果。”他看向阿莱亚,“用星藤缠住晶石周围的逆流星光,切断他与过去的连接。”
阿莱亚的藤蔓如蓝色闪电钻入液态星光,叶尖勾住光带用力一拽,倒流的瀑布骤然停滞。苏明的共鸣仪同时启动,金色波纹扩散开来,将重叠的时空片段暂时剥离。洛璃趁机取出织梭,梭尖挑着自己的本命丝线,在虚空中织成“安魂网”:“汐长老,让族人唱观澜古谣,安抚被惊扰的祖先残魂。”
汐族众人围坐成圈,骨笛与手鼓齐鸣,古老的歌谣如溪流淌过回响之眼。歌声中,坑壁的浮雕守护者光影渐渐柔和,不再挣扎。溯光的残魂从晶石中浮出,仍是记忆里的模样:银发束起,星梭斜挎,只是眼中多了层雾霭。
“你看到了吗?”林墨的因果天平银纹轻触残魂,“辉萤人的新能源爆炸,是因为你的干预打乱了他们的研发节奏;而他们最后的求救信号,是在感谢你最初十年的预警——那才是真正改变了结局的善意。”
溯光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可我总觉得,如果当时再果断些……”
“果断的代价可能是更多生命。”顾昭将解析出的辉萤文明最后日志投影在空中,泛黄的影像里,辉萤科学家握着能源核心微笑,“他们在毁灭前三天,已将新能源数据传给邻近文明。你的干预让他们失去了完成传承的机会,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阿澈突然上前,递给溯光一枚刻着萤火虫的骨牌:“这是我曾祖母的遗物,她是辉萤人的学生。她说,溯光大人的警告让他们提前建了避难所,三百人活了下来。那些活着的人,替所有逝者记住了教训。”
溯光的残魂颤抖起来,星梭从肩头滑落,化作光点融入回响之眼:“原来……真相不是只有一种褶皱。”他看向林墨,“星澜溯真,不是回到过去修改,是看清所有褶皱里的光与暗,对吗?”
林墨点头,因果天平的银纹垂入晶石:“是的。真相的意义,是让后来者知道:我们曾犯错,也曾在错误里长出新的枝桠。”
溯真涟漪的核心能量开始消散,灰雾退去,露出现世的环形山景。液态星光恢复正常流动,坑壁的浮雕守护者光影化作星屑,融入星澜。汐族众人欢呼着拥抱,阿澈将骨笛塞给溯光的残魂投影:“以后,我们一起唱观澜谣,把所有的真相褶都唱平。”
仲裁舰返航时,舷窗外星澜如常流淌,只是渊漩方向多了道柔和的虹光,那是溯光残魂与星澜融合的标志。汐望着虹光,琉璃簪在发间轻晃:“下一个回响之眼,会在人马座的‘泪滴星域’吧?”
林墨的因果天平微微倾斜,秤盘上浮现出泪滴星域的坐标,那里有团微弱的蓝光,像极了回响之眼中刚平息的涟漪。“走吧。”他说,“星澜的真相褶,总得有人慢慢抚平。”
星舰驶向深空,身后,渊漩的虹光与星澜的波涛交织成歌,唱着关于错误、原谅与新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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