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像刀子,刮在何大清脸上生疼。他裹紧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手里攥着张揉得发皱的车票,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看着远处冒着白汽的火车,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这是何雨水下乡的第三个冬天了。
前阵子收到女儿的信,说公社卫生院新来了个医学院的实习生,嫌她土,处处挤兑她;又说夜里值勤时冻得厉害,脚生了冻疮,字里行间却总说“一切都好,勿念”。何大清看着信纸上洇开的墨团——准是写着写着哭了,又怕他看见,慌忙擦的。
“大爷,您这是往哪去?”旁边一个扛着行李的小伙子笑着搭话,“看您这行李,是去探亲?”
何大清点点头,指了指车票上的地名:“红星公社。看我闺女。”他脚下的布包里,塞着给雨水的冻疮膏、新做的棉袜,还有傻柱特意从食堂弄的腊肉——雨水从小就爱吃这口,说嚼着香。
火车“哐当哐当”地进站,何大清跟着人流往上挤,被后面的人推了个趔趄,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把包搂在怀里,像护着稀世珍宝——里面还有他攒了半年的津贴,用手帕层层包着,想给雨水请同事们打打牙祭,免得她在那儿受委屈。
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何大清找了个角落蹲下,布包垫在屁股底下,既省得被人踩,又能焐着点热气。对面座位上的大妈啃着窝头,见他望着窗外发呆,递过来半块:“大爷,垫垫肚子?”
“不了不了,”何大清摆摆手,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馒头,“我带了。”这是秦淮茹早上给蒸的,说路上扛饿。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心里装着事,啥都没滋味。
火车摇摇晃晃走了两天两夜,何大清的腿都蹲麻了。到县城时天刚亮,他打听着找到公社的驴车,车主是个络腮胡的汉子,听说是去看红星公社的医生,眼睛一亮:“您是何医生的爹?”
何大清愣了愣:“你认识我闺女?”
“咋不认识!”汉子一拍大腿,“前阵子我家娃得了急病,多亏何医生背着他跑了十里地去公社医院,不然……”他挠挠头,“您坐稳了,我给您赶快点!”
驴车在雪地上碾出两道辙,两旁的白杨树光秃秃的,像插在地里的柴禾。何大清掀开车帘,冷风灌进来,带着股麦秸秆的气息。他想起雨水小时候,总爱趴在他背上,问“爹,外面的世界有多大”,那时候他总说“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看”,没想到这“看世界”的路,走得这么苦。
快到公社时,远远看见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蹲在路边给一只受伤的小羊包扎。白大褂上沾着泥,裤脚卷着,露出的脚踝冻得通红。何大清心里一揪——那背影,不是雨水是谁?
“雨水!”他喊了一声,声音抖得厉害。
那身影猛地回头,手里的绷带“啪”地掉在地上。何雨水看见驴车上的人,眼睛瞬间红了,像两盏浸了水的灯笼。她扑过来,膝盖陷在雪地里,抱住何大清的腿,眼泪“哗哗”地掉:“爹!您咋来了?这么冷的天……”
“傻闺女,”何大清摸着她的头,头发里还沾着草屑,“爹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冻疮烂掉都不吭声?”他扒开女儿的袖口,手腕上果然有片红肿,像发面的馒头。
何雨水赶紧把手往身后藏,笑着抹眼泪:“早好了!您看,我这不是能跑能跳的吗?”她扶着何大清往卫生院走,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王院长昨天还夸我呢,说我扎针准;张奶奶给我做了双棉鞋,可暖和了;栓柱哥他们总给我送柴火,炕烧得热乎……”
何大清听着,没说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越是报喜不报忧,越是过得不容易。
卫生院的土坯房里,药味混着煤烟味,倒也暖和。何雨水给爹倒了碗热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个铁皮盒,打开是几块水果糖:“这是上次叶辰来看我带的,您尝尝。”
何大清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得齁人,却觉得心里踏实。他打开布包,把冻疮膏往女儿手里塞:“每天抹三次,别偷懒。这棉袜是你秦大姐给纳的,针脚密,暖和。”又把腊肉拿出来,“让伙房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何雨水看着那包腊肉,忽然想起小时候,爹总把肉埋在她碗底,自己啃骨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爹,您在城里也得好好吃饭,别总省着。”
“我知道。”何大清拍了拍她的手,“你娘……哦不,你秦大姐总给我送饺子,傻柱也常来陪我喝酒,日子舒坦着呢。”他没说自己夜里总睡不着,摸着雨水小时候穿的虎头鞋发呆;没说看见别家闺女回娘家,心里空落落的。
傍晚时,王院长提着瓶酒过来,非要拉着何大清喝两盅。伙房炖了腊肉,香气飘满了院子,栓柱和几个小伙子也来了,围着炕桌坐了一圈,给何大清敬酒,说雨水如何帮他们家人看病,如何夜里冒雪出诊。
“大爷,您不知道,”栓柱喝得脸红脖子粗,“上次我娘胃出血,是何医生跪在雪地里拦车,才把人送到县城……”
何雨水赶紧打断他:“喝酒喝酒!”脸上却红扑扑的,带着点不好意思。
何大清看着女儿,忽然觉得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摔倒了要哭着找爹的小丫头,成了能为别人遮风挡雨的医生。他端起酒杯,跟王院长碰了碰:“雨水这孩子,脾气倔,不懂事,麻烦你们多担待。”
“大爷您放心!”王院长一饮而尽,“雨水是咱公社的宝贝,谁要是欺负她,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夜里,何雨水把自己的铺位让给爹,自己在旁边搭了个临时的地铺。何大清躺在炕上,闻着被子上淡淡的药味,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既踏实又发酸。他摸黑从怀里掏出那个手帕包,塞进女儿的枕头底下——那是他的一点心意,也是个念想。
第二天一早,何大清要走了。何雨水把他送到村口,往他包里塞了双棉鞋垫:“这是我用羊毛线纳的,您垫着暖和。”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偶,是用碎布拼的小兔子,“这是我闲时缝的,您想我了就看看。”
何大清捏着那个小兔子,布料糙得剌手,却比任何珍宝都金贵。他转身往驴车走,没敢回头——怕看见女儿哭,自己也忍不住。
驴车走了老远,他听见后面传来喊声:“爹!开春我回来看您!”
何大清摆摆手,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车轱辘碾过雪地,发出“咯吱”的响,像在数着日子。他知道,这千里路,走得值。女儿在这儿过得苦,却也活得扎实,像地里的麦子,经历了寒冬,开春准能长出好苗。
回到城里时,傻柱和秦淮茹在火车站等着。见他回来,傻柱赶紧接过布包:“爹,雨水咋样?没受委屈吧?”
何大清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偶小兔子:“你看,这丫头给我缝的,手巧吧?”阳光照在兔子脸上,碎布拼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雨水的笑。
他知道,不管相隔多远,不管日子多苦,只要心里记挂着,这亲情就像根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他,一头拴着远方的女儿,扯不断,也磨不灭。就像这寒冬总会过去,开春的时候,女儿一定会回来,带着一身的阳光,笑着喊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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