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影台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墙面泛着微光，像被人舔过的铁板，滑腻得让人不舒服。
三人一前一后走着，赵怀真走在最后，神色警惕，手按腰间斩腰草，像在提防锅底再掉下来个“锅二代”。
“你们说这‘熬心台’……该不会真让人熬东西吧？”他问得小心翼翼。
云缨停下脚步，一边观察前方那道新出现的石门，一边用极有经验的语气答：“要真让我们熬，恐怕得从自己开始。”
门应声而开，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却不是菜香，而是那种混合了桂皮、墨汁和陈年书页的怪味，像是把一屋子的书生煮进了锅里。
“这味道……”唐清砚皱眉，鼻翼轻动，“有点像我小时候背书背到吐的时候。”
“你小时候吐过书？”云缨侧头，“是整本的，还是句子分段地？”
“是看书看得想吐。”唐清砚正色，“和你那种拿书当锅垫的不一样。”
三人跨入熬心台，眼前景象一变——地面如镜，水面般泛着波光，却又踩得实在。前方三口大鼎，鼎身浮雕一行字：“熬心三味，自饮其苦。”
“又是三锅。”赵怀真苦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才让这镜界跟锅杠上了？”
云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在入镜前说过，‘这回要尝尝真正的试炼滋味’？”
赵怀真低头沉思半晌，嘴角抽搐：“……我真说过。”
“活该。”唐清砚走到第一口鼎前，凝目望去。
鼎中缓缓升起一道蒸汽幻影，渐渐显出一副画面：正是唐清砚少年时，被老师当众打手心的情景——那一巴掌下去，他手心肿得跟馒头似的，却还面无表情地背完了《礼记》。
“这是……心中难熬的时刻？”云缨眯眼，“怎么感觉像是大型回忆杀。”
“怕就怕不是回忆，是再现。”唐清砚深吸一口气，踏入鼎中。
瞬间蒸汽翻腾，他的身影被淹没，只剩一声轻叹在鼎外回响：“这年头，连学霸也逃不掉回锅……”
赵怀真悄悄摸到第二口鼎边，小心地往里看。只见鼎中升起的幻象，赫然是他十七岁时第一次偷跑进后山看人斗鸡，不小心被鸡追着跑了一里地，最后撞进了城主家的洗澡桶里。
“别看了。”云缨一把拉住他，“你脸都绿了。”
“我不是怕这段重现……”赵怀真咽了口口水，“我是怕那只鸡还在。”
“那鸡你当初给它取名来着？”
赵怀真神色复杂：“……叫三娘。”
“可惜不是二娘，不然还能当镜界特供角色。”云缨扶额。
赵怀真硬着头皮跳进了第二口鼎。
剩下云缨站在最后一口鼎前，眼角跳了跳。果然，鼎中升起的，是她十五岁时在家练枪，一招劈风未稳，把自家祖宗画像打穿的场景。
“……还真是挑心头疙瘩。”
她直接一脚踹进鼎里，口中还不忘骂一句：“让我再补一脚那副臭画！”
三口鼎沸腾，蒸汽升腾如云，但周围却诡异地安静，只能听见鼎内传来隐约的打斗声、尴尬声，还有赵怀真极不情愿的尖叫：“别追我了三娘我错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三口鼎齐齐爆出一声轻响，三人几乎同时被喷了出来，带着不同程度的狼狈。
唐清砚的衣角还在冒烟，赵怀真的发冠歪到了耳后，云缨身上多了几片画轴残渣。
“如何？”她看向二人。
唐清砚沉吟片刻，道：“像是在被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部分，狠狠煮了一遍。”
赵怀真瘫在地上，喘着气道：“三娘最后居然学会了腾空突刺……我以后不吃鸡了。”
“这锅……还真是熬心。”云缨望向前方缓缓开启的新门，语气缓慢而低沉，“但也不赖，至少没放盐。”
门内传出一阵更深的回响，像心跳，又像鼓点。
“这一道试炼，看来是要剥开我们的过往——不止是战力的考验。”唐清砚缓缓站起，目光沉静。
“那就走吧。”云缨收起长枪，笑道，“锅都熬了，还怕什么？”
三人踏入新门。
远处，一道模糊人影再度凝聚，缓缓开口道：
“三味已煮，第四锅……该来点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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