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弈淡然道：“那二娘还真是有心了。”
赵爽一戳云弈的肩膀，笑道：“那必须啊。”
云弈点点头：“二娘来的正好，今晚我们一起尝尝青州的美食。”
暮色降临，滨海酒楼的九重飞檐下悬着一排鎏金风铃灯。
楼高三层，通体以南海黄梨木为骨，外贴金箔云纹，阳光斜照时整座楼宇如熔化的金块。
正门十六级汉白玉阶上洒着波斯红毯，跑堂小厮的皂靴绝不沾半点尘埃，穿梭在各个雅间。
云弈走在三楼的露天走廊，向下望去，酒楼后巷却是另一番天地：霉烂菜叶混着潲水在沟渠发酵，三五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蹲在墙角，用树枝扒拉富商倒掉的残羹……
云弈心中骂道：这群狗日的黑心奸商，哄抬粮价，自己赚的盆满钵满，老百姓却饿的半死不活。
朱门酒肉臭，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刘向春帮云弈打开雅间门，云弈走了进去，赵芳卓和赵爽跟随在云弈左右。
雅间内，十几个青州本地粮商围坐在红木大圆桌前，为首的是一个带着紫貂帽子的络腮胡，挺着大肚腩，说道：
“青州粮商冯万三，见过钦差大人！”
冯万三是青州城内最大的粮商，经营青州地界最大的粮行，每个县都有分号，如今，青州粮价居高不下，冯万三更是命令他的粮行高抬粮价，大挣黑心钱。
云弈呵呵一笑：“好，都坐吧。”
赵爽坐到云弈的左边，赵芳卓阴沉着脸坐到云弈的右边。
云弈指了二人，说道：“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北宁侯夫人，也是我的二娘，另外这位是我老婆赵芳卓。”
这些粮商纷纷站起来见礼，其中就有人私下议论，“钦差大人的老婆不但漂亮，而且贤淑，竟然陪同钦差大人一起逛窑子，听说玩得嗨不亦说乎。比咱家那个黄脸婆强太多了。我想纳个小妾，被她好一顿毒打。”
云弈叫来掌柜，掌柜哈腰问道：“大人，我们滨海酒楼，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云弈呵呵一笑：“我二娘最喜欢吃烤鸭，你这酒楼可有青州特色的烤鸭？”
掌柜连忙道：“大人，我们酒楼的招牌菜之一，就是脆皮烤鸭。鲜嫩肥美，可谓一绝！”
云弈大手一挥：“正合我意！”
过了一会儿，雅间门大开，酒楼的店小二手中端着菜肴，排成一条长队，轮番上菜。
云弈撕下一只鸭腿，嚼了两下，赞不绝口：“二娘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赵爽品尝了一下，迟疑道：“口感不是江南的鸭子，肉有点柴……”
刘向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大人，先说正事啊。”
云弈品了一口小酒，笑道：“急什么，等本钦差把饭吃完再说。”
刘向春急的一拍大腿，如鲠在喉，满桌的山珍海味，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弈打了个饱嗝，这才放下筷子，说道：
“今天我叫你们来，是想说一下有关粮价的问题。”
冯万三和其他粮商们会心一笑，早就料到云弈今天的目的。
冯万三开口道：“大人，青州粮食现在100文一斗，已经是最低价了。
放眼整个青州地带，都缺粮，我们手里也缺粮。
物以稀为贵嘛，这是合理范围之内的价格。大人若是大幅压低粮价，就会扰乱市场经济，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粮商纷纷附和。
刘向春叹了口气，又是这一套熟悉的说辞！
刘向春都记不清听冯万三他们说了多少遍了。
横竖就是雷打不动的几句话，反正就是不降粮价。
这帮黑心粮商，吃准了，青州府粮仓已经没有了多少存粮。用不了多久，整个青州就会断粮。
那时候，粮价还会再涨。
等粮价涨到巅峰，他们大赚特赚，才不管百姓死活。
府衙拿这帮大粮商，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冯万三眯了眯眼睛看着云弈，来之前，这帮粮商早就商量好了。
如果钦差大人非要逼着他们降低粮价，他们就每斗米降价三文钱。
总不能不给钦差大人面子，而且降低三文钱，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大焱国法森严，云弈贵为钦差大臣，也不敢在眼下这种灾情泛滥的情况下，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降价。
只要他们挺住不降价，用不了几天，青州就会完全断粮。
到时候，米价就会翻倍上涨，那时候，一百五十文一斗米，也不是梦话。
只要能挣个盆满钵满，谁爱骂谁骂去。
云弈听完冯万三的回答，朗声道：“既然整个青州都缺粮，那就从外地调运啊，青州水路畅通，你们粮商为何不作为？”
冯万三赶紧说：“运费太贵了。若是从江南购粮，运回青州卖，加上运费，粮价120文一斗才不赔钱。”
云弈说道：“眼下国家遭遇灾难，青州马上就要断粮。
你们粮食应该为国分忧，暂时把个人利益放一放。本钦差命令你们，马上从江南购粮。
当然，本钦差也不能让你们赔本，今后，青州的粮价暂定120文一斗。”
“120文一斗？”这些粮商惊得呆若木鸡。
刘向春却是气的险些吐血。
不是说好来打压粮价的吗？怎么不降反增，一下子把粮价抬这么高？
刘向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大人，你没喝多吧？”
冯万三脑子转得快，一下子明白了：哦，敢情这钦差，来青州赈灾是假，捞油水是真！
哈哈哈，正合我意啊，正愁粮价涨的慢呢。
如此看来，钦差大人这是在暗示我呀，意思是等粮食卖了大钱，要分他一杯羹……
冯万三连忙道：“大人请放心。我们马上组织船只，从江南购粮，然后120文一斗出售。”
120文一斗，空前高价，这叫老百姓怎么活啊？
赵芳卓眉头紧蹙，咬着牙坐到一边，阴沉着脸不吭声：
“云弈，你官商勾结，牟取暴利，压榨百姓！
粮价抬到天价，是要饿死青州的老百姓吗？
呸！”
云弈得意一笑：“价格就这么定了，另外你们粮商，从江南购粮同时，可以贩运一些江南的鸭子来青州。”
这些粮商不知云弈何意。
云弈解释说：“刚才，你们难道没听见我二娘说，青州的鸭子，不如江南的鸭子好吃？”
“你们只管从江南收购鸭子，本钦差每只一两银子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众人全都吓一跳，赵爽赶紧纠正说：“弈儿，我可没有提要求，从江南购买鸭子。再说，也不能无限制的收购啊，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云弈呵呵一笑说：“无妨。不就是多花点钱吗？只要二娘高兴就好。”
云弈瞪了一眼冯万三，“你们莫非害怕本钦差赖账不成？”
冯万三连忙说：“不敢，不敢，小人一定照办。”
冯万三心想：“江南的肉鸭市场价三百文一只，这位钦差大人却要一千文大肆收购，只为讨好母亲。真是昏庸无比。我们除去运费，又能挣不少，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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