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您请让一下，我要走了。”
宋应知一边说着，一边轻拍身后沾染的灰尘，动作利落地绕过那人，抬脚便欲离开书肆。
才刚迈出没几步远，身后蓦地传来掌柜讨好而又热络的声音。
“陈秀才！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将这些画作完成啦？！这可真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哈哈哈哈！”
然而，面对掌柜那满脸褶皱、极力讨好的模样，陈秀才好似没看见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与刚才同他道歉的那模样相差甚远，简直判若两人。
只见他对着掌柜摊开自己的掌心，快速开口道：
“六幅画，还有两本《论语》的誊抄，总共加起来是三十四两银子。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掌柜的，结账吧。”
书肆掌柜愣了愣，没想到一向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开口便是要钱。
他迟钝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笑着说：
“瞧把您给急的，这银子还少给你不成？放心吧！”
掌柜搓着手，很快就从抽屉里拿出三十四两银子放在桌上。
“陈秀才，您拿好。”
拿到银子，陈秀才总算满意了，他先是将银子一一放进荷包里，才继续问道：
“掌柜的，以后还收字画吗？”
“收！只要是您的画，有多少我都要了，价格还是五两一幅。”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差全部落入宋应知耳中。
五两银子一幅画？！
他狠狠心动了！！
宋应知自认自己的画也不差，若也能卖五两银子，以后岂不是无需再为银子发愁了？
被银子冲昏了头，他赶紧折回书肆。
刚要开口询问，立马想起自己现在才五岁，在别人眼中是个字都写不全的奶娃子，又怎会无缘无故会画画呢？
不行，不能暴露了。
好在还有抄书的活儿能接，想到此处，宋应知心中不由得一动，随即他连忙改了口，语气略带急切地向那掌柜询问道：
“掌柜的，你们这儿抄一本书给多少钱？”
突如其来的童声把二人吓了一跳，陈秀才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他撞倒的那个小孩。
“小兄台，你还没走啊。”
宋应知摇摇头，看着掌柜，把话又问了一遍：
“掌柜的，你这里抄一本书，报酬是多少？”
“你？别闹了。”
书肆掌柜觉得这娃子就是想钱想疯了。
“我这里收的誊抄本，不仅字要好，还得工整，誊抄本也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涂改。你一个几岁的奶娃子，笔否不一定能握好，能写好字吗？”
掌柜话音刚落，宋应知便肯定地点了下头。
“我能。”
这话在场的两人都不信。
“嘿！你这娃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来，你倒是写几个字出来我看看，就在这写。”
说罢，他拿出笔墨，将纸铺开，一副誓要让宋应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吃回教训的模样。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在二人的目光注视下，宋应知挽起衣袖，拿笔沾墨，洋洋洒洒写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大字。
将毛笔放在置笔架上后，宋应知示意二人过来。
“掌柜的，请过目。”
其余二人相继围了上来，定睛一望，随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应知！
“怎么可能？！”
纸上的这八个字虽然只是中规中矩的正楷，看不出任何风格，但也算规整有度。
最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刚满五岁小儿写的！
“掌柜的，我这字可以吗？”
虽然对自己的字有信心，可他内心难免忐忑不安，就怕这书肆掌柜有意为难。
好在书肆掌柜在震惊过后，没再刁难人。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字不出彩，报酬只能按照最低一档来算，我这抄书的报酬是按字数算的，一般的按千字一百文算，不过……”
掌柜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农户出身的小人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
“孩子，你这是头一回来我这儿抄书！按照咱们店里的规矩，你得先交一笔押金才行呐，我这纸墨笔砚可不是白给你的。”
说完，掌柜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连一刀纸都买不起，哪能交得起押金。
“押金是多少？”
掌柜看着宋应知，缓缓伸出五指。
“五两银子。”
五两？这么多……
宋应知瞬间泄气，算了，还是回去好好念书吧，赚钱真的不适合他。
这般想着，他便转身打算离开书肆。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钱掌柜，我替他做担保，如何？”
宋应知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向这位陈秀才，后者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而与掌柜继续说道：
“钱掌柜，你看这样如何？我给他做担保，免去这押金，若他真的卷走你的纸墨笔砚跑了，又或者誊抄不符合你的要求，那这五两银子你从我这扣，怎么样？”
还能这样？
宋应知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神充满希望地看向钱掌柜。
“可以吗？掌柜的！”
“这……”
钱掌柜为难了，这纸墨笔砚的价值可不止五两银子，万一真被这穷小子卷跑了，他还得搭进去不少银子。
只是这陈秀才的字画一幅难求，因为这件小事得罪了可不好。
加上这孩子也是可怜……如果他真能抄书赚钱，那日后也不用再像今儿这般来他店里胡闹……
犹豫再三后，钱掌柜看向宋应知。
“小娃，你哪个私塾的？”
见钱掌柜已经动摇，宋应知赶紧道：
“陈秀才，钱掌柜，你们好！我叫宋应知，是临风私塾的学子，就在这后面的巷子里。”
临风私塾离着不远，钱掌柜自然听过，也认识宋童生。
他道：
“你和宋童生是何关系？”
“他是我族中一位堂爷爷。”
听到这番解释，钱掌柜松了口气，有关系就好办了。
“行了，不用交押金了，陈秀才你也不用替他担保，这孩子爷爷我认识。”
出了事他找宋童生就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宋应知开心的在原地跳了好几下！逗得一旁的二人笑意连连。
不过，冷静下来后，宋应知又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宋童生的名誉。
因此他对着掌柜说道：“钱掌柜，你要是碰到我宋爷爷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抄书的事情告诉他？我来他这里念书，已经很打扰人家了……”
额……
“只要你按时把眷抄本送来，我自是什么都不会说。”
不知为何，钱掌柜瞬间就想起昨日这小子的爹带着他来店里买纸时模样……
罢了，都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小娃，你想好要抄哪本书没？”
闻言，宋应知看着先前陈秀才交给钱掌柜的两本论语，有些琢磨不定。
“老板，三字经和千字文你们要吗？”
“要，你打算抄几本？”
书肆里卖得最好的就是蒙学书籍，不过抄书的大多都是寒门秀才，他们不屑于誊抄蒙学书籍，印刷本的价格太贵，所以店里的手写本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
“那就一本三字经，一本千字文吧！”
第一次抄书，宋应知没有经验，不敢多拿。
这两本书恰好都是一千字左右，正好是两百文，不管怎样，先赚到钱再说。
“等着，我给你拿纸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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