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车抬担架送伤员
夜色浓稠如墨,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勉强穿透云层,洒在朝鲜北部崎岖的山地上。
古之月驾驶的嘎斯51卡车,被哨兵拦在了一处隘口前。
车头那被遮蔽的微光,照亮了哨兵年轻而焦急的脸庞。
“同志!不能再往前了!
路断了!”
哨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古之月一脚刹车,车子猛地顿住。他推开车门跳下车,苏北话因为心急而显得有些急促:
“路断了?
为啥不组织人修?!
伤员等不起啊!”
那哨兵指着前方黑黢黢的山口,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愤懑:
“修?怎么修?!
美国佬的飞机,用的是500磅的大‘铁西瓜’!
把前面几公里的山路都给犁了一遍!
全是四米宽、几米深的大弹坑!
一个连着一个,跟蜂窝煤似的!
工兵弟兄们拼了命在抢修,可人手工具都有限,一时半会儿根本填不平!
附近的老乡也被组织起来了,可就算这样,估计也得等到天亮以后才能勉强通车!”
古之月跟着警卫战士走到被炸断的路段,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
原本平整的盘山公路,现在布满了直径四米多、深好几米的大弹坑,弹坑边缘的碎石还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炸药和焦土的味道。
几个百姓正拿着铁锹往弹坑里填土,可面对这么多巨大的弹坑,他们的动作显得格外渺小。
借着微光,古之月和王栓柱探头往前望去,虽然看不真切,但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新鲜泥土和硝烟混合的气味,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抢修声,都印证了哨兵的话。
那仿佛是被巨兽啃噬过的道路,确实不是短时间内能修复的。
王栓柱一听就急了,东北腔带着哭音:
“那咋整啊?!师傅!
车上那几个重伤员,特别是那个医护兵,血都快流干了!
等半天?
等到天亮,人……人早就凉透了!”
他急得直跺脚,仿佛那致命的倒计时就响在他的耳边。
古之月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他转头问哨兵:
“同志,除了这条主路,还有没有别的路能绕过去?
哪怕难走点也行!”
哨兵犹豫了一下,指着旁边一条几乎被杂草和灌木淹没、向上蜿蜒的羊肠小道:
“有倒是有……这条小路,翻过前面那个山岗,能插到通往野战医院的另一条辅路上,距离还近些,总共也就二十公里左右。
但是……”
他顿了顿,为难地说,
“这路太窄太陡,根本走不了卡车,人也得手脚并用才行。”
古之月闻言,眼睛却猛地一亮!
走不了车,那就用人!
他立刻转身,对着车厢里负责护送的警卫班长和战士们,以及刚刚下车的王栓柱,斩钉截铁地说道:
“下车!把伤员抬下来!
咱们不走大路了!
就走这条小路,翻山过去!”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急促而清晰:
“警卫班的八个人,加上我和栓柱,一共十个!
四个重伤员,咱们两人一组,轮换着抬担架!
就是用肩膀扛,也要在天亮前,把他们扛到医院!”
没有一丝犹豫!警卫班的战士们立刻跳下车厢,异口同声地吼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些年轻的战士,脸上虽然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
没有什么比战友的生命更重要!
古之月又对那个哨兵吩咐道:
“同志,我们的车,就麻烦你们帮忙隐蔽看守!
等路通了,再开过去!”
哨兵重重点头:
“放心吧同志!
车在我们在!”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四个重伤员(包括那个昏迷的医护兵)从车厢里转移到简易担架上。
担架是用树枝和绳索临时绑扎的,很不舒服,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古之月亲自检查了每个担架的牢固程度,尤其是那个背部重伤的医护兵,他特意让人又多垫了些柔软的杂草。
“栓柱!你在前面开路!
注意脚下,看好路线!”
古之月命令道。
“明白!师父!”
王栓柱紧了紧身上的卡宾枪,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条黑暗的、充满未知的山间小路。
古之月和警卫班长一组,抬起了第一副担架(上面是那个断腿的伤员),队伍开始像一条沉默的长蛇,缓缓蠕动着,爬上了陡峭的山岗。
一开始,大家还憋着一股劲,士气高昂。
警卫班的战士们年轻力壮,抬着担架虽然吃力,但还能坚持。
古之月毕竟年纪大了,又刚刚伤愈不久,左肋的旧伤和脑袋偶尔的眩晕,像两个恶鬼,不断啃噬着他的体力。
才走了不到一公里,他就感觉呼吸变得粗重,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鬓角流淌下来,迷住了眼睛。
军装很快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又湿又黏。
脚下的路极其难走,碎石遍布,灌木的枝条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胳膊上,火辣辣地疼。
黑暗中,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前面王栓柱偶尔用蒙着红布的手电打出的信号辨别方向。
耳边是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脚踩在碎石和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担架上伤员因为颠簸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泥土、草药和血腥混合的复杂气味。
每多走一步,古之月都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肩膀被粗糙的担架杆子磨得生疼,恐怕已经破了皮。
左肋处的旧伤开始发出清晰的抗议,一阵阵钝痛袭来,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不发出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随时会炸开。
“古老哥……换……换我来吧?”
和他一组的警卫班长,明显感觉到了古之月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和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忍不住小声说道。
班长的声音也带着疲惫,但比古之月要好很多。
“不……不用!”
古之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北话因为用力而断断续续,
“我……我还行!
你……你去看看……后面……体弱的同志……先……先换他们!”
他不能停下!
每耽搁一秒钟,担架上的伤员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那个医护兵,是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身下伤员的生机,他古之月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把他送到医生手里!
警卫班长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古之月坚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要是实在撑不住,一定要说!”
古之月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肩膀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
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担架上的伤员还等着他们救命,多耽误一秒,伤员就多一分危险。
队伍在沉默和艰难中缓慢前行。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身体的极限和地形的险恶。只有脚步声、喘息声和担架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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