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豪再次被惊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怪不得，就算奶奶偶尔会提及陆嫣然对她谩骂诅咒，可却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她的事。
那时，陆以豪只以为，奶奶还是顾忌亲人之间的颜面，想着家丑不可外扬。
他曾天真地这样为奶奶的行为找借口，心中还留存着对家庭最后的一丝温情幻想。
可谁知，这才是他们在外从不提及陆嫣然的理由，原来一切都源于这份被金钱交易束缚的协议。
他抬起猩红的双眸，眼神里满是浓浓的愤怒以及失望，死死盯着陆母，想要看清她。
少年人特有的略微沙哑稚嫩的嗓音，此刻带着成熟的冷冽，沉声开口：
“妈，你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以豪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气势十足得质问。
“妈妈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儿子，你相信我。你看看上面，那只有你奶和你爸的签名。妈妈是真的不知情啊。”
陆母满目都是紧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紧紧地盯着自己儿子。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两只手紧握住陆以豪的双手不放，试图以这副无辜的姿态博取儿子的信任。
陆以豪看着母亲的眼神，虽然心里存疑，可在母亲这般表现下，却还是有了一丝动摇。
就在他内心纠结之时，一旁的陆嫣然闻言，却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无尽的嘲讽。
她面色无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噢？原来家里拿了这么多钱，您是一点也没察觉到呢？看来这一家子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她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地刺向陆母的谎言。
陆以豪看着自己母亲瞬间变得不自然的脸色，就知道陆母刚才又在骗他。
他心里的失望堆砌到了极点，将他内心最后一丝对母亲的期待彻底淹没。
只是眼神里还有对陆母刚才那番表现的不理解，不明白她怎么还会有那样的底气。
“妈，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能说出那样的话？”
陆母惴惴不安得坐着，手指不自觉地相互揉搓，眼神游离。
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在话到嘴边时咽了回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儿子解释。
陆嫣然却很是了解她的想法，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带着一丝嘲讽，开口说道：
“还能为什么呢？无非是在心底觉得我依旧是当年那个逆来顺受，需要她的爱与认同的小姑娘，觉得我不会真的对你们怎么样，是吗？”
陆母没有说话，眼神里的讶异却说明了一切，这反应无疑证实了陆嫣然的猜测并没有错。
陆以豪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困惑，实在无法理解母亲这种想法。
又想起自己之前跟奶奶说问陆嫣然要钱的时候，老人家丝毫没有感到惊慌，还一直夸赞自己做的好。
那时的他，还被自以为是的想法所误导，如今想来，只觉得无比荒唐。
陆以豪满脸的愤怒渐渐转为无力，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后问道：
“奶奶年纪大了不懂法，妈，你难道也不懂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语气里的失望既是对母亲，也是对这个家。
陆母见自己解释不了，内心的防线彻底崩塌，于是豁了出去。
她又恢复成刚才那般不管不顾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这都是我们的家务事，我要懂什么法！我只知道，儿女赡养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你姐给家里钱，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又没对她做什么事！”
她一边对着陆以豪说话，眼神却时不时地睨向陆嫣然，试图在窥探她的态度。
陆嫣然这会儿一点也不打算再放任她，她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
随后，她拿起打火机，轻轻按下，火苗蹿起，照亮了她那冷漠却又美丽的脸庞。
在吞云吐雾之间，她慵懒的眼神随意地看向陆母，缓缓启唇：
“有空在这里跟我们狡辩，不如回去好好想想，等你们家其他人收到我律师函的时候，你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吧。”
她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力量，那随意说出的一句话，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接击中了陆母的软肋。
原本还满脸理直气壮不认输的人，刹那间，面上迅速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一片苍白，整个人也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想到自己今天说的那些话和做的事，会给自己招来什么可怕的下场，陆母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浑身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丈夫和婆婆得知此事后的愤怒模样，他们那凶恶的眼神和暴虐的殴打，仿佛已经在眼前出现。
显然，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嫣然其实还是很了解陆母的，知道她最害怕的是什么。
对陆母来说，不管合同上的违约金额有多巨大，都抵不上她的丈夫和婆婆来的恐怖。
看着陆母陷入惊慌，眼神中满是恐惧，嘴唇颤抖不已，却紧紧抿着，不敢再开口说哪怕一个字。
陆嫣然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竟没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意。
曾经，她或许幻想过母亲为过往的行为羞愧，为对自己的伤害而后悔，也想过要报复回去让他们都在自己面前忏悔。
可到了能为自己讨个公道的这一刻真正来临，看着陆母这副模样，她感受到的不是胜利的喜悦，反而是一股浓浓的悲凉，
她们原本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陆母在那时候选择抛下她站到施暴者的那一边成为沉默的帮凶。
如今她们又在靠曾经一起遭遇的那些阴影来互相伤害对方。
陆嫣然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无力，满心的疲惫让她觉得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那些曾经想要倾诉的委屈、想要质问的话语，此刻都如过眼云烟，消散在这冰冷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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